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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籠中的野獸

每次在鷹之團的傷兵營帳里醒來,對格斯而言,都是一種不適的體驗。

他躺在一張簡陋卻干凈的行軍床上,身體的虛弱讓他暫時無法離開,只能用那雙充滿警惕的眼睛,觀察著這個奇怪的傭兵團。

那個叫卡思嘉的女兵,每天會準時送來食物和清水。

她從不多說一句話,放下東西就走,眼神依舊冰冷得像塊石頭。

但送來的食物,卻是熱乎乎的、帶著肉香的濃湯和分量十足的黑面包,那滾燙的肉湯甚至比他喝過的任何麥酒都更能驅散夜晚的寒意。

這讓他感到不解。

“俘虜……還能有肉湯喝?這群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止一次在心中這樣嘀咕。

每天會有醫護兵來給他換藥。

他們的動作雖然粗魯,嘴里還會抱怨芬恩下手太重,格斯的傷口太多,浪費了他們不少珍貴的草藥,但手上的動作卻很專業,使用的繃帶也是用烈酒浸泡消毒過的。

這與他所熟悉的、傷員只能在角落里等死或自己舔舐傷口的傭兵世界,截然不同。

盡管如此,格斯沒有放松絲毫警惕。

他認為這一切都是某種陰謀的前奏。

“想讓我給他們當牛做馬?”他冷哼一聲,“哼,做夢。等我傷好了,第一個就擰斷那個黑頭發小子的脖子?!?

在能下地走動后的這兩天里,他經常在鷹之團營地內走動,卻沒人阻止他,也沒人理會他。

即使是攻城期間,大部分主力都出戰了,在他靠近營地邊緣時,總會有幾道銳利的目光從暗處鎖定他,提醒他別動逃跑的念頭。

格斯也在這里對鷹之團有了初步的認識。

訓練場上,數十名傭兵排成隊列,在泥地里進行著在他看來枯燥無比的折返跑,他們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與周圍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另一邊,還有人在教官的呵斥下,用木劍進行著重復的劈砍和格擋練習。

這讓他感到可笑,他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真正的強大,是在你死我活的廝殺中磨練出來的,而不是像這樣傻乎乎地排隊跑步。

然后,他看到了那個送飯的女兵——卡思嘉。

此刻的她,在訓練場上一身戎裝,神情嚴厲地呵斥著幾個不服從命令的老兵油子,手中的木劍帶著風聲,干凈利落地將幾個比她高大得多的老兵輕松擊倒。

她的劍術迅捷而致命,與帳篷里那個沉默送飯的形象判若兩人。

“那個女人……居然這么強?她不是廚娘嗎?”格斯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純粹的困惑。

接著,他又看到了那個油嘴滑舌的瘦高個和那個獨眼龍。兩人正吵得不可開交,唾沫橫飛。

但就在一個新兵不小心在他們身邊摔倒時,兩人卻又不約而同地停下爭吵,上前一把將新兵從地上拎起來,然后異口同聲地罵他“蠢貨!看路!”罵完,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爭吵起來。

鷹之團所展現出的這種奇特的、既有嚴苛的紀律,又有某種古怪的同伴意識的氛圍,都遠遠超出了格斯對傭兵團的認知。

他固有的“弱肉強食、各自為戰”的法則,在這里似乎被一種更高級、更有效的規則所取代。

這讓他感到一絲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好奇。

第三天傍晚,當格斯的傷勢已經基本穩定,芬恩獨自一人走進了他的帳篷。

他沒有帶武器,只是端著一個沉甸甸的餐盤,上面放著一大塊烤得滋滋冒油的野豬肉和一整壺看起來還不錯的麥酒。

芬恩將餐盤放在木箱上,開門見山:“我叫芬恩。你呢?”

格斯警惕地看著他,沉默了片刻。

“格斯?!?

兩人沉默地對視著。

芬恩似乎也不在意,只是當他準備坐下時,格斯的聲音再次響起:“里面放了什么?”

芬恩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了格斯的意思。

他沒有解釋,只是拿起酒壺,當著格斯的面,仰頭灌了一大口,然后又伸手從那塊烤肉上撕下一大塊,大口地咀嚼起來,喉結滾動,咽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把剩下的推到格斯面前。

“吃吧。”他的聲音因為喝了酒而帶上一絲沙啞,“慶祝你還沒死。”

格斯的眼神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波動,芬恩那份坦蕩,比任何言語都更具說服力。

他不再猶豫,抓起烤肉和酒壺,狼吞虎咽起來。

他太餓了。

“你很強。”芬恩看著他狼狽的吃相,聲音平靜,“能正面殺死巴茲索的人不多。我那天,也只是占了你體力耗盡的便宜?!?

這是芬恩第一次,主動向一個被他擊敗的對手示弱。

格斯吞下一大口肉,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油,冷哼一聲:“輸了就是輸了,少說廢話?!?

“輸了,就想辦法贏回來?!狈叶饔止嗔艘豢诰?,眼神變得銳利,直視著格斯,但他接下來的話卻出乎格斯的意料,“但是,格斯,你打算用什么去贏?用你這把劍嗎?”

芬恩用下巴指了指斜靠在格斯身旁、那柄比門板還寬的大劍。

“你揮舞它,去殺下一個巴茲索,換一袋叮當作響的錢,然后去下一個酒館,換一頓飽飯,一壺劣酒,再找個女人睡上一晚。你把這把好劍,當成了什么?一把用來換飯吃的鋤頭?”

“這總比餓死強?!备袼估淅涞胤瘩g道,這是他賴以生存的法則。

“沒錯,總比餓死強?!狈叶鞒鋈艘饬系赝饬烁袼沟挠^點,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地放在木箱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他的眼神變得銳利,仿佛能刺穿格斯用生存法則構筑的硬殼。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把用來換飯吃的‘鋤頭’,還能揮舞多久?”

芬恩的聲音低沉,帶著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現實感,“你靠它換飯吃,換酒喝。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當你老了,你的胳膊不再有力,你的眼睛不再銳利,這把‘鋤頭’還能為你換來什么?一塊發霉的面包?還是一群更年輕、更饑餓的野狗,來分食你的尸體?”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我見過很多獨行的傭兵,他們都覺得我們是‘被馴養的狗’。但至少,我們的劍,每一次揮舞,都在為我們腳下這片土地添磚與瓦。十年后,鷹之團會成為一座堅固的堡壘,我們這些‘狗’,會成為堡壘的主人。我們不用再擔心會餓死,也不用擔心老了會被人像垃圾一樣丟棄?!?

“而你的劍呢?格斯?!狈叶鞯恼Z氣變得冰冷,“它只是你活下去的工具。它為你戰斗,它為你換食。直到有一天,你老了,或是遇到了更強的野獸,你倒在某個不知名的爛泥坑里。你引以為傲的劍就插在你旁邊,慢慢生銹,被爛泥和野草吞噬。你的尸體,連塊裹尸布都沒有,只會被烏鴉啃得干干凈凈?!?

芬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格斯,問出了最后一個,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這,就是你為你這把劍選擇的結局嗎?”

“考慮一下吧,以你的實力,加入鷹之團會有一個更好的結局?!?

格斯的心想,

他有什么?

除了手中這塊鐵塊,和一身的傷疤,他一無所有。

但是,這并不足以讓他屈服。老死?被殺死?

那又怎樣?至少,那是在他自己的戰斗中迎來的結局。

他可以接受任何一種死亡,卻無法接受向任何人低頭。

安穩的未來?

堅固的堡壘?

那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牢籠。

對他而言,自由地揮劍,哪怕明天就死,也遠比被關在籠子里安穩地活到老死要強。

芬恩站起身,將剩下的半壺酒留在了木箱上,準備離開。

“明天早上,訓練場?!彼麃G下這句話,“我們的團長,格里菲斯,會在那里等你。他想見見你?!?

“等等。”格斯叫住了芬恩。

芬恩的腳步頓住了。

格斯盯著芬恩的背影,問出了那個他掙扎許久的問題:“那個叫格里菲斯的……他比你還強?”

芬恩沉默了片刻,才側過頭,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說了一句:

“強?我們用的不是同一種尺子,格斯。如果你想知道答案,明天,用你自己的劍去量一量就知道了。”

說完,他便掀開門簾,走了出去,將沉默和麥酒的香氣一同留給了帳篷里的格斯。

格斯死死地盯著芬恩離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

芬恩描繪的未來,他不在乎。

但芬恩最后那句話,卻像一根刺,深深扎進了他的驕傲里。

一個已經如此強大的家伙,竟然會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另一個男人?

那個叫格里菲斯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到底有多強?

他看著桌上那份熱騰騰的烤肉和那壺酒,又想起了那個照顧他的、奇怪的女兵,想起了那個擊敗他的、更奇怪的黑發男人,最后,想起了那個只在遠處見過一面的銀發首領。

“格里菲斯……鷹之團……”他拿起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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