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緩緩向前挪動。初蘊茵等人前面，輪到一個穿著灰布勁裝的少年報名。少年約莫十三四歲，個子不高，站在桌案前時，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身后跟著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看穿著像是附近村落的獵戶，手里緊緊攥著個布袋，指節泛白。

桌案后，老者依舊懶洋洋地靠在藤椅上。他瞥了眼少年，聲音含糊不清：“報名費十個金魂幣，放旁邊箱子里。”

桌案旁立著個由幾塊木板釘成的箱子，邊角磨損得厲害，上面用炭筆寫著“報名費”三個字，墨跡都快褪沒了。少年的父親趕緊解開布袋，里面露出金燦燦的光——十個金魂幣被紅布小心翼翼地包著，顯然是攢了很久的積蓄。他顫抖著將金幣放進木箱，發出“叮鈴”的脆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上。

“伸出一只手。”老者頭也沒抬，指尖漫不經心地敲著桌案。

少年依言伸出右手，老者終于直起身，枯瘦的手指在少年手腕上捏了兩下，又按了按他的虎口。沒等少年反應過來，他已經搖了搖頭，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冷漠：“年齡不符合，走吧。”

少年愣住了，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沒聽懂。他扭頭看向父親，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還帶著稚氣，不像初蘊茵那般早熟，遇到這種事，只會下意識地依賴大人。

“老師，您再看看！”少年的父親連忙上前一步，臉上堆起討好的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了褶，“我兒子上個月才過十三歲生日，剛超了幾天，您就行行好，通融一下吧？這孩子從小就想當魂師，為了來報名，他連著三個月天不亮就去山里砍柴換錢……”

“規矩就是規矩。”老者不耐煩地揮揮手，“后面還有人等著，別耽誤時間。學院的規矩只收十三歲以下的。超過一天都不行，走。”

“那我們的報名費……”父親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懇求和不易察覺的顫抖。十個金魂幣，對獵戶來說不是小數目，夠家里省吃儉用活半年了。

老者終于抬起頭，露出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一經報名，概不退還。”

這句話像根刺，扎得中年男人瞬間紅了眼。他平日里在山里跟野獸打交道，性子本就執拗，此刻被激得氣血上涌，嗓門陡然拔高：“你們這分明是騙錢！什么破學院，連個正經門臉都沒有，就敢收十個金魂幣？退錢！今天不退錢，我們就不走了！”他說著，往桌案前湊了兩步，胸口劇烈起伏，“早知道這所謂的史萊克學院這么破爛，還搞這些鬼規矩，我們根本就不該來！”

周圍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就是！哪有報名費不退的道理？”

“退錢！退錢！”

幾個剛才就滿是怨言的家長也跟著起哄，一時間，村口的喧鬧聲蓋過了蟬鳴。少年嚇得往后縮了縮，拉著父親的衣角小聲勸：“爹，算了，我們走吧……”

“算了？那十個金魂幣是大風刮來的？”父親紅著眼吼道，顯然是真急了。

老者卻像是沒聽見，慢悠悠地往藤椅上一靠，對著旁邊的樹蔭喊了聲：“沐白，有人想討回報名費，你處理下。”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騰”地躥了起來，帶起的勁風掃落了幾片葉子。那人約莫十六七歲，身材挺拔，一頭金發在陽光下格外扎眼，此刻正勾著嘴角，露出點桀驁的笑。他穿著黑色背心，露出結實的臂膀，往那一站，周身就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氣勢——正是昨天在玫瑰酒店和唐三打架的戴沐白。

“想討回報名費？”戴沐白活動了下手腕，指節捏得“咔咔”響，目光掃過那個中年男人，像在看什么不起眼的東西，“簡單。打過我，十個金魂幣全退，再送你十個。打不過，就乖乖滾蛋，別在這礙眼。”

中年男人瞬間蔫了。他只是個普通獵戶，哪敢跟魂師動手？尤其是對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魂力波動，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敢說話，拉著兒子就想走。

“慫包。”戴沐白嗤笑一聲，剛要轉身，目光卻突然掃過人群，在唐三和初蘊茵身上頓了頓。看到唐三時，他眉峰挑了挑，眼底閃過絲戰意；看到初蘊茵和胡列娜時，又多了幾分探究，顯然沒料到這兩個看似柔弱的少女也會來這種地方。

“這到底是什么野雞學院！”初蘊茵再也忍不住，低聲怒道。聲音不大，卻帶著壓抑的火氣，連指尖都微微發顫。她自幼見慣了武魂殿的規矩，哪怕是最嚴苛的考核，也講究公平公正，何曾見過這般蠻橫無理？借著武魂殿的名頭招搖撞騙，收了錢就翻臉不認人，還用武力威脅普通人——這簡直是在敗壞魂師的名聲！

胡列娜也皺緊了眉，紅色的裙擺被她攥出了褶皺：“太過分了。哪有這樣的道理？分明是搶錢！我看那戴沐白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昨天在酒店就橫行霸道，今天還幫著這老頭欺負人。”她往初蘊茵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音，“蘊茵，要不我們走吧？這地方一看就不對勁，別惹一身麻煩。”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有人罵罵咧咧地轉身就走，說再也不來這種鬼地方；有人還在猶豫，想看看接下來會怎樣；還有幾個抱著看熱鬧心態的魂師，饒有興致地盯著戴沐白，像是在評估他的實力。

“哥，我們還報名嗎？”小舞拉了拉唐三的袖子，臉上滿是擔憂。她剛才也被戴沐白的氣勢嚇到了，總覺得這地方怪怪的，透著股說不出的邪氣。

唐三沒說話，目光落在那個老者身上。老者依舊靠在藤椅上，仿佛周圍的喧鬧都與他無關，可唐三卻注意到，他敲著桌案的指尖，節奏始終沒變——那不是隨意的敲打，更像是在計算著什么。還有戴沐白，看似囂張，卻始終沒真的動手傷人，剛才那句話，更像是在故意嚇唬人。

“再等等。”唐三輕聲道，“這學院確實奇怪，但未必是騙子。你看那老者，剛才捏那少年手腕的手法，像是在測骨齡，很專業。還有戴沐白，他的魂力波動不弱，卻屈尊在這守著，說明這學院肯定有特別之處。”

初蘊茵聽到這話，也冷靜了些。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意，重新打量起周圍。那個木箱雖然破舊，卻被擦拭得很干凈；桌案上的筆墨雖然簡陋，卻擺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連戴沐白站的位置，都恰好擋住了陽光直射桌案——這些細節，都不像臨時搭起來的騙局。

“敢打著武魂的名號。”初蘊茵沉吟道，“你我必須調查清楚。”

就在這時，老者又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村口：“下一個。”

初蘊茵與唐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復雜的情緒——疑惑、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這史萊克學院，就像個藏在迷霧里的謎，越是荒誕，越讓人想揭開它的面紗。

陽光越升越高，村口的隊伍依舊在緩緩挪動，只是沒人再敢大聲抱怨。那個獵戶父親帶著兒子早已不見蹤影，仿佛剛才的鬧劇從未發生過。只有那只裝著金魂幣的木箱，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這所奇特學院的規矩。

初蘊茵理了理淡藍色的裙擺，指尖的溫度漸漸恢復正常。她知道，無論這學院是真是假，既然來了，總得親自試過才甘心。至于那些霸道的規矩……或許，這就是史萊克學院篩選學員的第一道考驗——能否在混亂中保持冷靜，能否在荒誕中看到本質。

她抬眼望向桌案后的老者，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似乎藏著洞悉一切的智慧。初蘊茵的心，忽然安定了些。

“下一個。”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