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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雪夜竊長生
【一】雪夜偷生
民國九年臘月初七,蘇州城下了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虞棠蜷在慶云戲院后臺的煤爐旁,數著供臺上白玉糕的裂紋。班主說這是給《長生殿》里唐明皇的供品,可她餓得能聽見腸子打結的聲音,自從上個月日軍轟炸蘇州站,戲班已經三天沒開張了。
“咔嚓。”
糕體掰開的脆響驚動了供臺上的蠟燭,她慌忙把碎渣塞進嘴里,糖霜混著香灰在舌尖化開。突然耳畔掠過風聲,藤條抽在脊梁上的火辣感遲了半秒才炸開。
“作死的小賤坯!”班主的唾沫星子噴在她后頸,“這糕是請戲神爺保佑今晚滿座的!”
第二下藤條抽來時,虞棠猛地滾向妝臺。胭脂盒嘩啦啦傾倒,她抓起半截炭筆在掌心攥緊,想著大不了魚死網破。就在這時,北窗的冰棱突然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長生殿》的楊貴妃...”
帶笑的聲音裹著風雪灌進來。虞棠抬頭,看見窗欞上蹲著個穿墨綠呢子大衣的少年,金發上落著未化的雪,手里象牙柄的折扇正指著她臉上花掉的油彩。
“...怎么躲在后臺當小偷?”
【二】金絲籠鎖
后來虞棠總記得那天的雪光有多刺眼。
德拉科·馬爾福,這個英國洋行少爺的中文說得字正腔圓,卻把“虞”字念成了“愚”。他隨手拋給班主的錢袋砸在妝臺上,沉甸甸的響動里混著銀元碰撞聲。
“我要這丫頭教我《長生殿》的'泣顏回'。”
“開個價吧。”
班主的老臉皺成抹布:“少爺說笑了,她就會兩句...”
“三百大洋。”折扇“唰”地展開,露出灑金扇面上墨寫的《長恨歌》,“每月另付二十塊伙食費。”
錢袋砸在妝臺上的悶響里,虞棠聽出來了,他出的錢夠買下整個戲班。少年用扇骨挑起她下巴時,她聞見雪松混著檸檬的香氣,是租界洋行櫥窗里擺的那種香水。
虞棠突然把胭脂抹在少年臉上。鮮紅的指印從對方蒼白的臉頰劃到頸側,像道新鮮的血痕。鮮紅的指痕從蒼白的皮膚劃過,像給紙人點了睛。滿室死寂中,少年喉結動了動:“爪子倒利。”
她被拎上馬車時,懷里還死死抱著那半塊沾血的糕。車簾放下的剎那,虞棠突然撲向窗口,戲院廊下掛著“玉棠春”的舊匾在雪中搖晃,班主正彎腰撿她掉落的炭筆。
“再看一眼。”德拉科不知何時湊到耳邊,冰涼的手指扳過她的下巴,“我就讓人燒了那破戲臺。”
【三】荊棘暗生
馬爾福家在英租界的洋房讓虞棠做了整夜噩夢。
水晶吊燈的光折射在鎏金樓梯上,像無數把懸著的刀。女傭給她換上蕾絲襯裙時,她差點被熏衣草香嗆出噴嚏。直到清晨聽見院里的槍聲,她才光腳跑向露臺……
德拉科正在花園里練槍。晨霧中,少年脫了大衣只穿白襯衫,子彈連續穿過二十步外的銅錢方孔。突然他轉身抬手,槍口正對虞棠眉心。
“砰!”
空膛的撞針聲里,虞棠紋絲不動。她盯著對方灰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昨夜偷藏的銀釵正別在睡裙腰帶上。
“膽子不小啊”德拉科拋來把袖珍手槍,“德國產的,后坐力能震碎你腕骨。”
虞棠接住槍的瞬間就扣動了扳機。子彈打碎三米外的玫瑰叢,后坐力讓她踉蹌著撞進少年懷里。德拉科扶住她腰肢的手突然收緊:“誰教你的扳機預壓?”
“去年在閘北...”她猛地咬住舌頭。
少年指尖撫過她虎口的繭,那是長期握刀才會有的痕跡。晨光中,兩人影子在草坪上纏成荊棘的形狀。
【四】戲票遺禍
臘月廿三祭灶那日,德拉科帶她去了趟怡和洋行。
虞棠穿著新做的陰丹士林旗袍,看少年用流利的上海話跟洋經理談笑。回程時馬車經過觀前街,她突然撲向窗口,稻香村的玻璃櫥窗里,白玉糕堆成小山。
“停車。”德拉科敲了敲手杖。
他買下整整一匣糕點時,虞棠注意到柜臺后有個穿長衫的男人在記筆記。當晚洋房就遭了賊,她藏在枕下的銀釵不翼而飛。
“知道這是什么嗎?”德拉科在書房亮出張泛黃的戲票,民國九年十二月七日的《長生殿》座次,“那賊翻遍保險箱,就為找這個。”
虞棠湊近看時,少年突然用鋼筆在票背寫下什么。墨跡暈染開時,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
“長生殿里...”她念出那八個字時,德拉科的手帕正擦過她沾了墨的指尖。
“...無人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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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玉糕:虞棠偷吃的供品糕后來被德拉科派人每日送來,最終成為遺物時,霉斑形狀恰似當年她留在糕上的牙印
2.銀釵:本章消失的兇器將在未來重現,貫穿某個軍統叛徒的咽喉
3.戲票密碼:背面墨跡實為特殊藥水書寫,遇血顯形后是上海地下黨聯絡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