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討畫的緣由,上官越多少也能猜到幾分——畢竟穿越大半年,一些玄奇的事情他也沒少聽說。
有傳言道:有人觀圣人遺言,得悟無上心法,正氣加身百害不侵;有人參山河鴻圖,得悟山海真經,居天地至偉而雄霸一方……
可這些傳言是真是假,上官越也不知道,只當是樂子看待。
可漸漸的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這個世界的百姓,好像都相信這一說法。
正巧原本的上官越幾乎把大宅里所有的物什都典當了,卻唯獨沒有碰那些據說是上官老爺子留下來的字畫。
而這些字畫呢,不知被上官越翻看了多少次,卻始終沒有發現什么異樣,于是他便徹底放棄了。
可今日程墨衡的到來,卻讓他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難道說……傳言是真的?
隨著程墨衡緩緩道出自己上門討畫的用意,上官越終于坐不住了。
什么?傳言是真的!
見上官越震驚的樣子,程墨衡終是嘆了口氣。
“唉,也是,你這小娃子離開家人十幾年,自然也沒有人跟你說過這檔子事。”
隨后,程墨衡便為上官越解答了他的困惑。
原來,在這個世界中,所有的事物都蘊含著“道”,而“字畫”這一類的存在便是對其的臨摹。一幅字畫若是能夠摹天地之道蘊,那便有了靈蘊;而這靈蘊,則有機會讓人接觸到“道”。
程墨衡此番前來,便是想為自己的孫子求上一幅字畫——而上官越的爺爺上官榮,正是程墨衡那認識的為數不多的能夠畫出帶有靈蘊的畫的“畫師”。
是的,“畫師”是一個職業。
相對的,能為人題下開悟之言的“筆者”,同樣也是一個職業。
而自身不具備某些條件,只能依靠含有靈蘊的字畫來開悟功法的便被稱為“武師”。
上官榮便是一個畫師。
而無論是畫師還是筆者,抑或是武師,其地位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因為“道”。
接觸“道”,便意味著有機會脫離凡俗的范疇,可證長生!
所以,即便是最低層次的畫師筆者,其地位都是相當超然的。
“上官榮那老匹夫原先受了傷,所以多年不曾作畫,這點老朽也是知道的,所以這才親自跑一趟,誰曾想……唉……”程墨衡說到這里,又是一陣扼腕。
“程爺爺莫急,爺爺當初似乎留下了不少畫……我去給你找找,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
那些畫是上官越親手整理的,自然知道此時存放在何處——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些畫交給程墨衡了。
無他,這些畫自己又不是沒有看過,若是自己真的有成為武師的天賦,早就該從這里面悟出個一兩本絕世功法了。顯然,這些畫已經對自己無用了,繼續留著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出去給程家。
況且……自己雖然在心底瘋狂吐槽爺爺這世交的好友,但也確實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大概這就是家人吧。
……
一陣翻箱倒柜后,一個精致的木箱被上官越拖了出來。
伴隨著“吱呀”一聲,箱子被打開了,十余幅卷好的畫軸整整齊齊地陳列在一老一小二人面前。
“程爺爺,都在這里了。”
上官越將那些卷軸一股腦地全部倒了出來,然后將其盡數捧起放在桌上,最后滿不在乎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程墨衡見此情景眼角不禁抽了抽——他第一次見有人如此敗家,竟將如此珍貴的畫軸隨意倒在地上。
要知道,畫師畫的每一幅畫都是極其珍貴的,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由于畫師數量稀少,有時候就算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含有靈蘊的畫。
平常人得到這些字畫,哪個不是輕手輕腳,恨不得將其當作傳家寶供著?
程墨衡忍住替好友教訓孫子的沖動,轉而用蒲扇般的大手拿起一根畫軸,小心翼翼地解開卷軸上的緞帶,將畫的真容完全展露出來。
只見那淡黃的宣紙上,高山巍峨直聳入云,山腰上幾棵孤松傲立;而那山腳下卻有一頭青牛,蹄陷山石、角如弦月,一雙牛眼如銅鈴怒瞪昂然向青天!
好一幅莽牛撼山圖!
程墨衡不禁拍案,可隨即又緘默下來。
——作為一名五品武師,他自然能感受到這幅畫的異樣。
畫是好畫,無愧那上官老匹夫四品畫師的名頭。只是……靈蘊太少了。
程墨衡不死心,接著又打開了其余幾幅舊畫。
《銀狼嘯月圖》,無用;《馬踏暮雪圖》,無用;《蒼山江景圖》,依舊無用……
甚至最后一幅山水圖中還有半數留白,一看就是沒能完成只能遺憾收尾的作品。
沒有一幅能用的。
看來那暗傷果終是傷了上官的根基。
程墨衡默默想著,不禁搖了搖頭。
“能用上嗎,程爺爺?”上官越見對方滿臉的愁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靈蘊太少了。”程墨衡才升起的一絲希望就這樣破碎了。
“那真是太遺憾了。”
上官越發誓,自己是真心想幫忙的,甚至可以將這一堆字畫全部送給程家。
看見程墨衡這個樣子,上官越心里也有點不好受了。
“程爺爺,要不您把這些都帶走吧……說不定就碰巧了呢?”他試探著說道。
沉默了半晌,程墨衡才開口道:
“好后生,你的心意老朽領了,可這……”
“萬一呢?”上官越的反問直擊靈魂。
是啊,萬一呢?
程墨衡動搖了。
他嘆了口氣,道:“好后生,你說得對……無論我那孫兒能否成為武師,你都是我程家的恩人。”
在程墨衡心里,這些舊畫也許就是自己那老友留給兒孫最后的東西了。
“我們本來就親如一家,不是么?”上官越微笑著反問道。
程墨衡愣了一下,大笑道:
“好,好后生!老朽就知道自己當初給找的孫夫婿沒看錯人!”
“既然如此,那我便幫您將這些舊畫裝上吧!”
……
上官越一邊將那些舊畫收起精心放好,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旁邊是神色復雜的程墨衡。
程墨衡沒想到,短短一天自己便經歷了如此曲折的事。
他看著眼前這故人之后將畫軸收納好,心中卻盤算著程家發生的事——
若是程家的長孫真的沒法兒成為武師,那這以“武”起家的程家便要遭外人笑話了——一代是武師,二代三代卻都不是,實在令人忍不住懷疑程家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在此之前,程墨衡甚至隱隱聽到了“程家老爺子不舉,兒子孫子皆非親生”這樣的傳言。
盡管這樣的傳言要想戳破輕而易舉,可無奈百姓就喜歡對這種事情津津樂道。程家的威名一降再降,就連程家的生意都有些受了影響,惹得其他幾家都在虎視眈眈都想找個機會從程家撕下一塊大肥肉下來。
憋屈又沒地方撒氣,這可把程墨衡難受壞了。
“慢著!”
正當上官越將最后一件東西放進木箱,眼尖的程墨衡眼中卻忽然冒出了精光。
“這是何物?”他指著箱中某個角落問道。
只見那木箱內,有一只斑斕猛虎靜臥青石,其栩栩如生就連程墨衡都能感受到一股兇戾之氣撲面而來。
猛虎雖臥,威鎮山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