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越整頓好衣衫,領著這十幾年未見的長輩進了自己的小院。
雖然已經進來過一次,但程墨衡還是微微皺著眉頭,有些嫌棄的樣子。
“你這后生,院里也忒亂了,一點都不氣派。”
上官越倒是打了個哈哈便敷衍過去——畢竟原主就是挺邋遢的一個人,當自己接管這具身體的時候這里便已經是一團糟了——雜物舊物隨意堆放,簡直亂到無處下腳。
當初也只是簡單處理了一下而已,要上官越自己把全部活兒干完,那是不可能的。
二人落座,簡單寒暄了幾句后上官越才明白為何自己這“爺爺的朋友”今日會如此暴躁——說到底,還是這身體原本的主人,那個十八歲的上官越惹的禍。
——由于家道中落,上官越的生活水平便急轉直下。雖然沒有鄰里惡霸想要強搶家產,可上官越畢竟在名門中長大,平時優渥慣了,所以花錢難免大手大腳;再加上家中沒有其他進項,雖是名門卻家底單薄,所以家中的余財也花的所剩無幾……于是乎,他在典當完幾乎所有有價值的物什后,最終將主意打到了上官家的地契上。
就這樣,上官家的大宅被變賣,換成了一座小院;雖然不復曾經的氣派豪華,但是容納四五人棲身卻綽綽有余。
可惜好景不長,上官越本來能靠著這一大筆錢瀟灑一段時間的,自己卻不知是喝酒喝斷了片還是身子骨過于孱弱,再次醒來時,占據這身體的卻已經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靈魂。
咳,扯遠了……總之,程墨衡本來是想找老朋友敘舊,憑著記憶找上門去卻發現那戶人家的下人根本就不認得自己;而程墨衡這人呢,又比較好面,見此情景決定替老朋友教訓一下這些個沒眼力見的下人。
而正當程墨衡在昔日的上官家大宅中叱咤風云顯英雄、老當益壯戰三英的時候,那買下大宅的商賈老板聞風趕到,這才讓程墨衡意識到自己好像找錯了地方。
于是乎,在賠過錢后,他多方打聽、四處尋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上官越現在居住的小院。對于一個老年人來說,這其中的心酸與無奈,也許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才怪嘞!”上官越看著程墨衡一身虬結的肌肉,連身上的長袍都險些遮不住了,不禁在心里吐槽連連——
這老貨,什么四處打聽,多半是在路上隨便抓了個路人來問,普通老百姓瞅見這樣一尊兇神惡煞的大神,肯定連殺人放火都愿意去干了……嗯,“自愿”的。
“唉……”半晌沉默后,便只換來一聲嘆息。
程墨衡嘆了口氣,感慨道:“沒想到與那老匹夫十幾年沒見,上官家便已經衰敗成了這個樣子……后生,你受苦了。”
“額……其實還好……”上官越有些尷尬——他細想之前的經歷,發現無論是原主還是自己好像都活得挺好的。即便原來的上官越花錢大手大腳,但也依靠典當家中的古玩字畫過得不錯;而到自己接手時,消費水平更是低了不止一檔。
程墨衡拍了拍他的肩,搖搖頭,略顯嚴肅地說道:
“你這娃子,光學上官老匹夫的好面了……如果感覺累了,不必強撐著,咱程家大門永遠給你開著。”
上官越心里涌起一陣暖流,眼眶也不知怎地紅了。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也只能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好了,老朽也不跟你磨磨唧唧的了,”程墨衡站起身,背對著上官越,沉聲說道:“老朽此番前來,主要是為了兩件事。”
“這其一呢,就是為了問上官老匹夫討個東西……”說到一半,程墨衡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一聲嘆息。
“只可惜,唉……這老匹夫竟走在老朽前面……”
討要東西?上官越對此一頭霧水,不過看這架勢,多半是不用給了。
他見氣氛不對,趕忙轉移了話題:
“程爺爺,那這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件?”程墨衡說道:“自然是來問問當年那婚約是否還作數。”
他背起手,在院中踱著步,緩緩道:“算算年齡,也差不多到年紀了;由于當初的婚約是我和上官老匹夫,也就是你爺爺訂下的,所以我便親自上門問問這婚約還作數否。”
上官越聞言心中一緊。
“程爺爺這是要退婚?”
此時的上官越已經在腦海中腦補了一大串的狗血劇情,就等程墨衡說出那個“對”字然后美美地領取來自老程家的補償呢。
老程家同樣是名門望族,出手肯定很闊綽吧?
“屁,想都別想!”
“好,退就……等等,您說什么?”上官越下意識就要應下,說到一半卻發現不對勁。
程墨衡在他后腦勺來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道:
“退什么退,老朽是那樣的人嗎?十幾年的婚約,就因為你家蕭條了便要作廢,那這讓別人怎么看我老程家?”
緊接著,程墨衡還瞥了上官越一眼,道:
“怎么,你還想‘莫欺少年窮’,然后三年之期一到便打上我老程家?”
上官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心底卻掀起驚濤駭浪——
果然啊!自己這坑貨爺爺肯定是欠了老程家一屁股債,所以迫不得已將我這未出生的寶貝孫子抵給面前這老貨……現在倒好,人家上門要債來了。
看這老貨的長相,他那孫女該不會隨他長得一幅毛嘴雷公臉吧……不會吧,應該不會吧……
想到這里,上官越不禁一個哆嗦。
話說,這老貨怎么知道“三年之期”這玩意的,這不是俺們地球的特產嗎?
“怎么,你不樂意?”
上官越感覺自己好像被人看穿了,只能站起身,硬著頭皮說:
“不是,程爺爺不嫌棄小子高攀,小子又怎敢嫌棄程家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人家還是個寶寶呢……”上官越想象自己撲閃著大眼睛,萌萌噠說道。
程墨衡頓時感到一陣惡寒。
“咳……忒!”一股濃痰落在地上。
“多大年紀了,也不害臊!”程墨衡沒好氣地說道。
“回程爺爺,芳齡十八,還是一朵稚嫩的小花呢……”
“去去去,別在這里惡心我。”
上官越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想要結束這個可怕的話題。
于是乎,他開口問道:
“不知程爺爺,一開始是想要向我爺爺討要何種東西?”
也許是這件事確實重要,程墨衡竟真的閉目思索了幾番,然后緩緩道:
“說起來,還是為我那不爭氣的小娃子來討幅畫。”
討畫?
這倒是讓上官越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