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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斷道

“斷道?”

秦正鳴眉頭一皺,面色凝重道:

“那人禍所具災(zāi)名,當(dāng)真是最為棘手的「焚糧斷道」?”

“許是這般無疑。”

林霜月頷首微動,衣上飄帶束著細(xì)腰,如柳絮般在空中隨風(fēng)飄揚。

“倒是老夫眼拙了。”

秦正鳴沉沉嘆了口氣。

“秦鎮(zhèn)守不必介懷,這人禍災(zāi)名既已一分為二,縱使數(shù)個時辰前,你愿焚盡莊上百姓家中余糧,也難解眼下困境。”

“只是....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搞鬼,竟有這般手段和心計,將這「焚糧斷道」一分為二。”

林霜月眉頭緊蹙,臉上浮起一絲憂慮——自離開青漣劍宮后,她還是頭一遭覺著與人對弈,棋力不勝。

而且還不是那種點到為止的略勝一籌,而是執(zhí)棋在手,卻久久舉棋不定,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落子了,卻發(fā)現(xiàn),對手早已預(yù)料到了你這一步險棋。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秦正鳴撫須而嘆,心中雖有對自己堅持不焚百姓家中余糧的肯定,可眼下這個局面,卻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即便讓那人禍補全了「斷道」之名,也不過是使其實力大漲。

屆時,人禍災(zāi)力突破八品,定會被州府察覺,派來高手圍剿。

秦正鳴早就做好了戰(zhàn)死的打算。

可最怕的...

便是如今這般,以「斷道」之名,化為更勝山水迷障的困籠,將陳家莊這一方天地,囚禁其中。

“難怪昨夜莊外的水師營,未曾有精兵悍將前來馳援,原是此方天地,早已被暗中「斷道」。”

秦正鳴想起昨夜波瀾不驚的水師營,忽地恍然大悟。

“是我疏于察覺,才叫那奸佞之徒有機可乘。”

“林仙師此言差矣,那賊鳥算計頗深,一環(huán)更勝一環(huán),當(dāng)初若是老夫前去打探那青蛇幫,這人禍恐怕一經(jīng)誕生,便是八品巔峰。”

秦正鳴話音未落,忽覺自己有些失言,趕忙改口解釋:“林仙師,老夫不是那個意思。”

“秦鎮(zhèn)守勿虞,小女子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林霜月神色如常,淡淡道:“秦鎮(zhèn)守所言非虛,若不是我修為退至九品巔峰,這人禍恐將更難應(yīng)對。”

“而今看來,卻是一樁幸事。”

秦正鳴生怕得罪了這位上宗仙師,當(dāng)即便岔開話題:

“也不知老夫授意了那鄭清風(fēng)后,這廝派了多少人手出莊,若是折損了無辜性命,老夫豈不是成了罪人。”

“已經(jīng)死了。”

林霜月眸光沉冷,望向遠(yuǎn)處。

···

···

遠(yuǎn)處。

馬蹄噠噠,沉悶地叩擊在陳家莊入口的官道上。

一匹戰(zhàn)馬馱著個血肉模糊的人影,自幽暗林莽間蹣跚而出。

馬背上的身影隨著馬蹄顛簸,微微抽搐,頸間翻開的皮肉里露出森白骨茬,不斷往外滲落血水,與蹄鐵下的塵土,混作暗紅色的泥垢。

“砰咚!”

就在馬蹄即將跨過莊界石碑的那個剎那,那匹早已精疲力竭的戰(zhàn)馬,突然前膝跪地,就像是終于完成了使命一般,如釋重負(fù)的轟然倒下。

而馬背上那道奄奄一息的人影,卻先它一步,像只灌了血的破布袋般,率先從鞍上摔下,轟然墜地后,又在官道上滾出丈余,如滾輪般在地上滾出一道血痕。

“哷——”

一聲馬嘶驚動了城門口的士兵。

幾個老兵瞪著眼,循聲看去,見到那從馬背上摔下的血人時,頓時又將眼睛瞪大了幾分。

“快......快去稟告鄭巡檢去!”

踏踏踏——

腳步聲急促而去,又急促而近。

鄭清風(fēng)趕來時,身邊帶了不少鄉(xiāng)兵。

梁元也在其內(nèi)。

“怎么回事?”

鄭清風(fēng)連忙詢問,但他是越過人群,渡了口氣機給那血人后,這才放聲詢問。

“鄭....鄭大人......”

那血人吃力地?fù)伍_眼皮,勉強能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言語。

“大....大人,咱們出....出不去了......”

“陳班頭....領(lǐng)著弟兄們,走了半個時辰....卻發(fā)現(xiàn)總....總是在原地打轉(zhuǎn)。”

“后....后來......”

“后來發(fā)生了何事?你又怎會受如此重的傷勢?”

鄭清風(fēng)抓住那血人喘氣的間隙,急得連連詰問。

“咳咳咳......”

被托住后腦勺的血人連連咳了幾聲,鮮血混著內(nèi)臟的碎末從口中噴濺而出。

“后來....林子里閃出來個人影,好似鬼魅一般,幽幽幢幢,手持一柄斷刃,不由分說便襲殺我等。

若非陳班頭以命相搏,拼死拖住那人,屬下絕無可能活著回來報信......”

斷刃?

鄭清風(fēng)一聽到這個字眼,腦中頓時不由想起了那名土夫子。

難不成......這廝與秦老鎮(zhèn)守方才交代的「斷道」,互有關(guān)聯(lián)?

鄭清風(fēng)不敢妄下斷論,只得抬起頭,看了眼身后的鄉(xiāng)兵,急聲道:“來人,速將這位弟兄抬去醫(yī)館,務(wù)必全力救治!”

“是!”

幾名民壯領(lǐng)了命,連忙找來舁床抬人,不敢有半點兒耽擱。

···

···

“果然,還是出事了......”

梁元看著那被抬走的血人,胸腔都已凹陷了下去,多半是救不活了。

若非此人意志堅韌,如那匹瘸了腿的戰(zhàn)馬一般硬撐著最后一口氣,撐到了現(xiàn)在。

否則....

恐怕早就死在了回莊的路上。

念及至此,梁元不由對其心生敬意。

可當(dāng)他目送著那躺在舁床上的血色人影,漸行漸遠(yuǎn)時,腦海中的銅鏡忽地輕輕一顫。

像是要有什么字跡將要浮出鏡面,卻又不知為何,縮了回去。

“嗯?”

梁元眉頭一皺,頓時察覺到了異常:

“看來....這廝,不是一個人回來了......”

···

···

“傷者過道!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幾名面相頗兇的鄉(xiāng)兵在前開路,扯著嗓門,哄散了想要圍觀的路人。

一路無話。

血人被抬進(jìn)了巡檢司中的醫(yī)館。

“沒救了。”

行軍大夫把過脈后,走到屋外,無奈嘆道,“這后生五臟俱損,縱使華佗再世,扁鵲復(fù)生,亦是回天乏術(shù)。”

“趁早,讓他再見親友一面罷。”

“他家中......已無親可訣了。去年倭寇春潮來犯,他爹娘皆遭毒手,其父被當(dāng)場格殺,其母受辱自戕。這后生,全憑胸中一股仇火,才掙扎至今......”

“......”

“唉,該死的畜生!”

郎中的罵聲尚未落地,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踏踏踏——

隨著腳步漸近,但見跑來個端著湯碗的熟悉人影。

是那軍戶老孫頭,端著個盛滿黃水的湯碗,急匆匆跨進(jìn)門檻,粗布袖口還沾著點香灰。

他邊走邊喊:“快!俺從道長那求了符水,快給那后生吊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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