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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黑色

我感覺一個人在回憶事情的時候會刻意隱瞞一些真相,或者說美化一些自己的形象,就比如,張老漢其實各方面都表現的比我要好,但是,我卻總感覺他的數學成績不夠理想,又會覺得他經常被叫了家長,經其他的朋友提醒后,我才發現,被叫家長的是另外一個同學。

我與張老漢的故事可能會暫時告一段落,因為,他這個時期已經與我有些分道揚鑣的感覺,我們分到不同的班,他是尖子生,而我只是個普通生,他喜歡運動和讀書,兩兼顧,而我迷戀上了網絡和音樂,每天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而他更接地氣,似乎只會思考今天發生的事,他不去想明天的事。不管是什么樣的關系,突然分開的時候,似乎都沒有預兆,就像沒人專門給昨天告別,也沒人專門跟自己的過去告別,過去就過去了。朋友之間的關系也是,整個胡同的學生們都長大了,其中也包括張老漢的弟弟,只是,他的弟弟并沒有選擇在我們學校讀初中,而是去了稍微遠點的私立學校上學,那個年代,剛剛興起的私立學校,給他提供了免費的吃住服務,還免了學費,只是因為他的弟弟小學畢業的時候參加了全市的數學競賽拿了一等獎。

張老漢的母親是一個有遠大理想,她有卓越的眼光看待未來教育的發展方向,當知道張老漢的弟弟拿了一等獎后,便借自己當教師的便利條件,為其爭取到私立學校的一個免費生的名額。后來的一切也驗證了張老漢母親的想法,張老漢的弟弟大學去了南方,后來在深圳定了居,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已經忘了楊媽家里的棗樹,忘了劉明,更是忘了李叔、劉姨還有韓警官。每次想到李夢,都不自覺的有些難過,那個時候,我已經似乎懂了男女的事,我覺得李夢實際上或許是喜歡我的,就像她們去公園也會想著讓我也參與一下。還有我忘了小學喜歡的那個姑娘的長相和她的點點滴滴,偶爾做夢能想起的就是她轉頭對我說:“傻逼”時候的造型,她的眼睛盯的老大,仿佛能一眼看透我,將整個我都放進了她的眼睛里,她是小短發,從不留長發,她的轉身是那么突然,她背著方方的大書包,穿著豆豆鞋,白色的襪子那么干凈,夏天的時候她或許會穿個小涼鞋,她的手有些嬰兒肥,她罵人的時候雙手會掐著腰。我對她的描述這么詳細,也只是證明我對她罵我印象深刻。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敏感而無趣。

最近我都刻意淡化了張老漢在我身邊的那些日子,他對我似乎很重要,對我又似乎沒那么重要,我從來沒見過如此謙虛的人,他知道很多道理,有很強的邏輯思維能力,可是為啥他的數學成績卻一直沒有我好呢,這我不能理解,上了初中,他的英語成績有時候也沒有我的好,似乎,他只有語文成績可以上的了臺面,難道僅憑那篇《物使人廢》的獲獎文章讓他在學生時代站穩了腳跟么。

還有學長們的生活,我對學長們的印象十分深刻,除了在張老漢家住的4個學長外,還有兩個不太熟悉的學長,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叫什么名字。有一個光頭,說是光頭,他還有點頭發,只不過頭發不多不長。他個子不高,感覺跟Y學長的身高差不多,我知道他遠遠比不上G學長,但是,G學長有一次與他爭論不下,他動手打了G學長,G學長跟我一樣,站在那里沒有還手,幸虧他只打了一下,后來他就不再來這里了,我聽Y學長說,就是這次挨打,讓G學長跟母夜叉走到了一起。G學長后來就跟母夜叉走到了一起,看來,Z學長喜歡的人一直喜歡著別人,他的喜歡都是白費的。一個女人看不上這個男人,無論這個男人怎么努力,她都是看不上他的,那種心理的落差感永遠不能被填平。

上次寫到Y學長喜歡XXX。Y學長一直不敢表白,我上了高中才在課桌椅上看到了這句話,但是,我不知道XXX是誰,也不可能考究這一切,更沒辦法找到這件事的答案,我只是知道,Y學長應該是個情種,他感情那么細膩,戴著個眼睛獨來獨往,只有在他們4個人在宿舍的時候,他才如此張揚。G學長還有句名言:大個到哪都惹人愛,愛大個的人排成行。我覺得不適用于Y學長。

另外一個經常來這里的也是個帥哥,他的帥氣有點像港臺明星,他與W學長有點像,他們都是偏分頭。W學長對他的頭發情有獨鐘,他的洗發水特別貴,也不允許別人用他的洗發水。帥哥來這里主要也是聽音樂,他與Z學長一同分享著超薄隨身聽帶來的音樂質感。上次我說了,Z學長實際上給我的磁帶也是盜版的,只是它的裝飾像正版的。但是,帥哥每次聽音樂的時候都是自己帶的磁帶,他帶的磁帶是正版的。我沒有機會聽過正版磁帶,也沒有機會聽一下他的超薄隨身聽,每次他聽歌的時候,我都站在一邊聽Y學長吹牛逼。

他們的生活幾乎占據了我初中的大部分時光,我很懷念那段時光。

初三寒假過后,劉明的二姐夫、二姐回到了胡同里,他們兩個人住到了這里,王凱也跟著回來了,但是,這次王凱已經長大了,他發育的比我們都快,居然個頭比我還高,當然他比不過經常打籃球的張老漢。可是,突如其來的歸來,我對他也沒有多少好感了。似乎劉明的二姐夫,二姐會在這里常住,因為我們很久沒有見到劉明了。每次就算放學回來偶遇到劉明,劉明還是跟以前一樣叫一聲“張老漢”,對我只是點點頭,我有時候都懷疑,他是不是都忘了我叫啥。

我為什么不想繼續寫劉明了呢。因為,我上大學時的下半學期剛開始,也就是寒假過完后,劉明因一起車禍死了。這件事,對我來說有些痛苦,也有些說不清楚的感覺,就跟楊媽離世一樣的突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早就下葬。還是暑假回家的時候,我的母親告訴我的。我再碰見張老漢的時候,他也表示很突然。

所以,有時候,我想刻意的淡化中學時劉明在我們身邊的故事。可是,你越想回避什么,反而你對他的種種故事想的就越多。我偶爾會想到,他不是出車禍死的,可能他是喝酒喝死的,或者說他打架死的,但是,事實究竟是怎樣的,我想母親也不一定記得那么清楚,他死的時候很突然,根據他們村的規矩,在外邊被車撞死的人,棺材不允許進村里,好說歹說才在劉明二姐夫的朋友幫助下埋葬了他,那天,胡同里的人居然都去了,可是劉明的大姐夫卻沒有露面,只有略顯蒼老的大姐代表去了一下,還有大姐的兩個孩子。

劉明什么時候從我的記憶里開始淡化,我想應該是高中的時候,他結婚了,也不在紡織廠繼續工作了。他找了一份新工作,據說給一個領導開車,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學會駕駛的,但是,可能他就是去給領導開車了,出車禍的時候,領導在后排受了重傷,他沒有系安全帶,撞樹上死了。是不是真的撞樹上了,大家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說他撞樹上了。

劉明是我們的好大哥,中考結束后,他還帶我們出去玩了一圈,只不過當時早就沒了麥田,他騎著車子,我們也騎著車子,去了較遠的地方爬了半天山,那是個野山,都沒有什么路,他還給我們講,秦猛學習很好,他見到秦猛的母親了,她跟了管虎,但是,他們沒有結婚,秦猛的母親跟他說:“秦猛考上重點高中了。”他說:“秦猛真厲害。”兩個人沒有多言語,這個時候的秦猛的母親已經是全市的一個大老板,她的花店生意興隆。

我們去的野山沒有路。在山下,我們把自行車停靠在了一個草棚旁邊,這個草棚里有一些農具,應該是旁邊莊稼人臨時休息的地方,里邊還放置了一張床。

已經很久沒帶我們出來玩的劉明第一個開始了野山的探索,他找到了一條可以攀登的路線,夏天的樹長的格外茂盛,每棵樹的樹枝上都有刺,他使勁爬了幾步就退了回來,轉眼一看,整個胳膊上都被刺出了血。他馬上走進了剛才那個草棚里,想找點東西止住血,還真有一卷衛生紙,還有一點碘伏,估計這里的莊稼漢也經常被扎上。擦過碘伏后,他順手拿了里邊的農具,又爬到了剛才的路,他用一把鐵鍬,硬生生的給我們打開了一條路。結果,張老漢在一旁發現了一條小路,已經形成了路徑,沒有任何樹木,真應了那句名言:世上本沒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便形成了路。這條路一看就是莊稼漢的上山路,路面的黃土都被踩的十分結實,還能清晰的看見幾個大大的腳印。

我們順著路很快就爬到了一個半山腰的平臺,我已經氣喘吁吁,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我看見劉明站在太陽光下像個戰士,又想起曾經的那個下午,麥田下的張老漢像個黃金戰士。劉明擦了擦汗,數了數身邊的人,王凱還在,張老漢,還有我,他說:“以前我們是5個人,現在變成4個了,秦猛和李夢都不在,就你倆還在。”他說著,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后說:“哎呦,我的腰有點痛。”

我們開始哈哈大笑起來。我還想他打算說點啥呢。沒有時間感傷,我們已經計劃下山了,因為,從這個平臺走過去已經徹底沒路了,就是一塊地,種的一些不知道的什么東西,這塊地遮擋了視線,也看不見路了。而且,爬到半山腰已經消耗了我們大量的氣力。

下山的過程中,我們才發現中間有個岔路,從岔路的一側走過去沒多遠就能看見一條盤山公路,我們的視線順著盤山公路望上去才發現,這條盤山公路就可以通到山頂。我長大后,自己騎車子上過一次山頂,山頂有個小亭子,還有個紀念碑,其他的什么也沒了。

到了山下,我們已經筋疲力盡。我們湊合著騎著自行車往回走,在路上看到了一整片麥子地,劉明喊著我們沖向麥子地里,他不知道什么眼神,居然在麥子地里發現了一個自來水龍頭,我們打開了水龍頭就開始往嗓子里眼灌水,灌著灌著,又互相拿著水龍頭里的水往對方身上澆水,在炎熱的夏天,我們的衣服沒有濕透就馬上干了,干了后衣服反而更難穿了,干脆大家都脫了衣服,光著膀子騎著自行車繼續往回走。

回到家里,每個人不僅是滿頭大汗,張老漢曬的像個小黑人,其他人也曬的夠嗆,劉明的整塊后背跟屁股蛋形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我們在劉明家大院里用涼水沖澡的時候把每個人的身體看的干干凈凈的。我們用盆互相往對方身上澆水,4個男人赤膊相見,似乎沒有一點尷尬。

我還記得所有人都曬的很黑,尤其是張老漢,他整個臉都是黑的,只有笑的時候漏出的牙齒才能分辨出來他。王凱也曬的夠嗆,晚上就能聽見,劉明二姐對王凱的一頓胖揍聲,王凱爬山的時候褲子也被樹刮破了,那條短褲是劉明二姐剛給他買的,才穿了2天。

直到上學的時候,我們幾個人依然還是那么黑,我稍微緩解了一點,張老漢的黑色肌膚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加黑了,等高中軍訓結束的時候,基本上無法分辨張老漢的長相了,著實就是個小黑子,直到過了國慶節他才恢復了膚色。

那年夏天非常炎熱,大地的溫度估計都超過了45度,空氣的溫度經常在40度左右,學校也改了下午上課的時間,下午16時后才上課,其他時候都待在家里。我與張老漢家都沒有空調,整個胡同里也只有李叔家有空調,可是我們不敢去李叔家里。

我們出去玩的事,讓各自父母都知道了,張老漢的母親反應也比較大,同一時間,他的弟弟在家里午休,哪里也沒去,而張老漢卻跟我們騎車子出去玩了,還曬的老黑老黑,身為老師的她似乎有義務教育一下這個不怕中暑的逆子,她用了大半個晚上在苦口婆心教育著張老漢,而張老漢的父親在一旁將電視聲音調到了最小,躺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里的節目,一聲不吭。張老漢的弟弟,一會走過來看一眼正在吵張老漢的母親,過一會又跑到院子里啊,啊的叫兩聲,不知道是何意。

我的母親相對來說比較平和,她只是簡單的跟我說了句:“以后出去玩別跑那么遠了。”我的父親還想說點什么,被母親的一句;“嘖”給打斷了。父親沒有再開口說我,他只是簡單的說了句:“早點睡吧。”

后來一連過了好幾天都是高溫,我也沒見到劉明,也沒有見到張老漢,更沒有看見胡同里的其他人,好像整個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一樣,只有不停鳴叫的蟬聲,到了晚上的時候,就能聽見各個院子里打蚊子的聲音,還有一些零碎的吵鬧聲,尤其是劉姨家,她是張老漢家對門,她們院子里的人最雜。

馬上開學的時候,我看到了張老漢的母親,居然曬的跟張老漢一樣黑,我見到了張老漢,我沖著他笑了一下,他也沖著我笑了一下,我說:“你真黑。”他說:“你也是。”

天黑的時候,我跑去張老漢家玩,在胡同里碰見了劉明,我對他說:“你真黑。”他說:“你也是。”我說:“最黑的是張老漢。”他說:“不是他,最黑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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