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命咋這么苦啊，只要碰到你就準沒好事，都怪我這破腿不聽話，今晚怎么就想不開，來找你干嗎？”
陸東陽現在很沮喪，這狗日的就會欺負人，作為大學一起睡過五年的好基友，其實李西北對他一直都挺照顧的，就在幾天前，他還覺得自己是被照顧的對象呢。
誰曾想，現在看起來，自己已經屬于被打擊的目標了。
李西北的好意最終沒有被拒絕，少年在路上一直表示感謝。
可陸東陽就覺得很難受了。
明明是你提的意見，為啥讓我扛最重的東西啊？
他抱著一袋米外加半袋面，眼含幽怨，恨得牙根都癢癢，不停的向單手拎著輪椅的好兄弟抱怨。
但李西北都沒理會……
他扭頭看向了少年。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這樣的回答惹得李西北有點好奇，忍不住追問：“十八不應該還在上學？為啥這么早就出來工作了？”
少年沉默片刻。
不過很快就展顏一笑，表情輕松道：“家里窮，讀不下去了唄。”
邊上當苦力的陸東陽累得臉色通紅，聽到二人談笑風生般的對話，不高興的撇撇嘴：“還有多久才能啊？”
小家伙下意識的回頭，羞赧的指著前面的小樓。
“到了大哥，就在這里。”
陸東陽本來還想再說什么，但一扭頭頓時就說不出話了。
這就是個筒子樓，破破爛爛的藏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四周都被高樓遮擋，白天恐怕一點陽光都看不見。
老樓外墻上的涂層早就脫落了，露出里面紅色的磚塊，而且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這樓道里居然還有公共廁所。
在這樣炎熱的季節。
那股味道真有點上頭，跟農村的旱廁相比也不遑多讓。
“西北。”
單元門門口，陸東陽忽然沖前面喊了一聲。
“怎么了？”
“你過來。”
他停下腳步說道。
“就你事多！”李西北沒好氣的罵了一句，走過去小聲問：“怎么了你？你別又聞著味道受不了了，大家都農村出來的，你可千萬別搞的嬌里嬌氣。”
“小影在家害怕，我得回去了。”
陸東陽臉一紅，撒謊都支支吾吾的。
李西北盯著他看了幾秒，隨即“哦”了一聲，了然的點點頭：“那你先走吧！談戀愛是應該把女朋友放在第一位！”
他知道陸東陽是撒謊。
相處這么多年，通過一點微小的肢體表情就能猜出個大概。
“西北……”
陸東陽還想說什么。
“快點滾蛋。”
他沒好氣的接過東西。
打發走了陸東陽，少年見狀想過來幫忙，卻被李西北拒絕了。
“趕緊帶路吧你，你家住幾樓啊？家里有冰水沒？渴死了。”
“五樓！冰水…沒，沒有…….”
少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李西北注意力都在前兩個字上，聽后他腿一軟。
啥玩意？
......
“大哥你先坐，我收拾一下。”
來到屋子里，少年居然很老持開始忙家務，看樣子是著急做飯。
夏天的夜晚也不涼爽。
五層樓把李西北累出了一身汗。
他打量這個小房間。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都算不上，廚房是陽臺改造的，屋內只有一張床加一個地鋪，椅子上放著許多衣服。
木桌上擺著個熱水壺，旁邊倒著幾個白色的塑料藥瓶。
一個十五六歲的瘦小女孩坐在床頭，頭發看上去有點亂，皮膚異于常人的白凈，穿著綿綢布料做成的裙子。
見到李西北突然出現在屋子里，她嚇得差點把手機都扔了。
“別怕，你哥在陽臺整理東西。”
看著女孩警惕又有點慌張的樣子，李西北解釋道。
“哦...你坐啊！”
她雖然看起來病懨懨的，但很懂禮貌。
李西北扭頭看了看，沒發現可以坐的地方，便隨口問道：“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們兩個人在這里？”
“啊？”
女孩兒慌張抬起頭。
“我說你家大人呢？”
李西北拿起手邊的藥瓶看了一眼，不禁皺起了眉頭。
女孩兒沒說話。
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已經有了點點濕痕，嘴唇也緊緊抿著。
“唉，怎么得了這個病。”
李西北暗自嘆息一聲。
這白色塑料瓶，是伊馬替尼的藥瓶，屬于血液病最早期的靶向藥。
這藥不貴，國產的大家都能吃得起，李西北雖然對血液科的病不是非常了解，但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一代靶向藥很容易耐藥......而且病人的基因隨時都可能突變，一旦變異就需要立即換更高級的靶向藥，同樣價錢也將成幾十數百倍的增長。
就國內目前而言，三代靶向最便宜的香江，也需要好幾萬一盒。
很是離譜。
女孩的表情有點委屈，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道：“爸爸死了，媽媽改嫁了，叔叔說會供我們上到大學。”
說到這里。
她聲音明顯低了很多，纖細的手指不停捏著被子上的毛球。
李西北沒有著急應聲，只靜靜的看著，等她說完。
“可是我不爭氣，他們說家里沒錢治好我，而且這個病也治不好，讓我吃點中藥算了，把錢省下來給哥哥們讀書，但是我哥哥不同意，他說他不讀書了，要給我治病，然后哥哥就輟學了......”
“但叔叔還是不愿意給我治病，他自己也有個孩子，于是我哥就從家里偷了錢，一個人把我帶出來，路上聽別人說金陵的醫院好，我們就來了金陵。”
“……”
李西北聽完呆住了。
他張張嘴，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心想自己肯定是腦子抽風了，才會善心大發幫這小子把送東西回來。
這遇見的都什么啊？
不過這種事雖然有點糟心，但還不至于讓李西北破防。
“哦，你們在人醫看病的？”
要是沒記錯，好像跟自己合租的那個舍友，就在人醫實習吧？興許可以讓她幫忙打聽打聽，應該或多或少都會對這兄妹倆有點幫助。
女孩愣了一下，輕聲細語道：“好像是......就在對面，很近的。”
“嗯。”
李西北點了點頭。
馬路對面，確實很近。
他沒打算在這里待太久，畢竟自己在網吧待了那么長時間，安慰了女孩幾句話后，李西北打算離開。
可他剛轉身，就被女孩小聲喊住了。
“哥，等一下。”
李西北回過頭看去。
“怎么了？”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女孩兒睜大眼睛，眼神清澈又單純，她是那種瓜子小臉，要不是因為生病導致氣色太差，一定會非常可愛。
李西北沖她笑了笑。
“你要問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