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的燭火被穿堂風撩得忽明忽暗，劉二狗被按在堂下的青石板上，后頸還沾著從巷子里拖來時蹭的泥。

他抬頭瞥見宋悟舟站在趙捕頭身側，喉結滾了滾，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宋老板，您這是...要審我？”

“審的是你，還是審這樁冤案，你心里清楚。”趙捕頭把驚堂木拍得山響，震得案上的茶盞跳了三跳。

他腰間的鐵尺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老張頭被你栽贓偷藥那會兒，可沒見你這么會裝糊涂。”

劉二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原想著死咬著“證據確鑿”不放——畢竟藥材行的賬本、門房的證詞、連老張頭破屋里搜出的半袋藥材，都是王德發親手塞給他的。

可此刻對上宋悟舟似笑非笑的眼，后脊梁突然冒起寒意——這笑和當年在藥行門口，宋悟舟蹲在他攤前挑符時一模一樣，看著漫不經心，實則早把對方的破綻摸了個透。

“劉兄弟，你記不記得？”宋悟舟摸出塊桂花糕，慢悠悠剝著糖紙，“去年臘月，你在城西賣野山參，被地痞訛詐，是我替你寫了狀子，還塞給你兩文錢買熱粥。”他突然把桂花糕湊到劉二狗鼻尖，甜香混著公堂里的霉味直鉆鼻孔，“那會兒你說，‘宋老板是活菩薩’。”

劉二狗的睫毛劇烈顫動。

他想起那天雪下得大，自己縮在墻根兒發抖，是宋悟舟蹲下來，用體溫焐熱了他凍僵的手。

可后來...后來王德發拎著兩壇女兒紅找上門，說“宋悟舟不過是拿你當棋子”，說“跟著守真盟，才有你出頭之日”。

他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忽然一陣酸脹從胸口涌上來——像是有人扒開他的心肺，把那些見不得光的算計全晾在了太陽底下。

“人心共鳴”的提示音在宋悟舟耳邊炸開時，他正看見劉二狗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這新技能來得突然，卻清晰得可怕：劉二狗此刻的情緒像團亂麻，恐懼占了七分，愧疚占了兩分，還有一分是對王德發的怨毒。

他不動聲色地往前半步，聲音放得更軟：“你娘上個月咳血，抓藥的錢還是我讓藥行先記的賬。”

劉二狗的眼淚“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他突然想起今早去牢里探他的老母親，白發沾著草屑，攥著他的手直哆嗦：“狗兒，咱不做虧心事...宋老板是好人。”公堂外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老張頭的孫子來啦”，接著便傳來孩童的哭嚎：“爺爺沒偷藥！爺爺是被冤枉的！”

趙捕頭把鐵尺往地上一杵，震得劉二狗打了個激靈：“你當滿街的百姓都是瞎子？聯名狀按了三百多個手印，連隔壁縣賣炊餅的老王頭都趕來了！”他蹲下來，粗糲的手指捏住劉二狗的下巴，“說，是誰讓你栽贓老張頭的？”

“是...是王德發！”劉二狗突然崩潰大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說只要我在賬本上改幾筆，再往老張屋里塞藥材，就給我二十兩銀子！還說守真盟的大人會罩著我...我娘看病要錢，我實在是...”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手忙腳亂去摸喉嚨——林無影昨晚的提醒在宋悟舟腦子里炸響，他眼疾手快抄起案上的茶盞砸過去，瓷片擦著劉二狗的下巴飛進墻縫。

“想咬舌？晚了！”趙捕頭踹了劉二狗后腰一腳，轉頭對宋悟舟挑眉，“你這小子，倒比我這老捕快還精。”

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信任危機任務完成，獎勵‘人心共鳴’被動技能——可感知目標情緒波動，談判時提升對方好感度。”宋悟舟摸著下巴樂，心想這技能要是用在和菜販子砍價上，怕是能省不少銀子。

公堂外的喧嘩聲忽然靜了靜。

顧玄霄不知何時立在門檻處，玄色道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盯著癱在地上的劉二狗，又看了看宋悟舟腰間的新道閣令牌，喉結動了動：“你贏了一局。”聲音輕得像嘆息，“但這世界，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他轉身要走，又頓住腳步，“魏無涯的黑藤鞭，抽的不只是凡人...還有不肯變通的傻子。”

話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夜空里。

宋悟舟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突然想起今早看見的那截青麻線——或許這守真盟的天才修士，也不全是石頭做的。

“宋老板。”

極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無影像片影子似的貼在廊柱上，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半張泛青的臉。

他拋來個用油紙包著的小卷，觸感沉得反常：“北冥殿的人，最近在城西破廟碰頭。他們說‘清剿異端’是幌子，真正要找的...是當年魏無涯藏的東西。”

“你到底圖什么？”宋悟舟捏著紙卷，指尖觸到層極薄的蠟——是防止被法術追蹤的手段。

林無影沒回答，轉身隱入黑暗。

他消失的地方飄來一絲極淡的藥香，像極了宋悟舟小時候在醫館聞過的，治刀傷的金創散味道。

新道閣的燈籠在風里晃著，把“新道”二字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

宋悟舟摸出林無影給的密信，借著月光掃了眼——“北冥殿調遣結丹修士，目標：新道閣”。

他抬頭望向天際，烏云正從北邊漫過來，像頭張著嘴的巨獸。

“下一任務：推動宗門開放低階功法傳授。失敗懲罰：三天內只能用方言講道理。”系統提示音讓他嘴角抽了抽——要是真說方言，怕是連菜販子都要笑他。

突然，一道刺目的遁光劃破夜空，直奔北冥方向而去。

那光芒紅得像血，宋悟舟望著它消失的方向，摸出塊桂花糕塞進嘴里。

這次的糕沒放蜜，甜得剛剛好，卻帶著股說不出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