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霄的玄色道袍被穿堂風掀起一道凌厲的角，他捏著甜療丹的指尖泛白——這顆本該用來收買人心的丹藥，此刻在掌心燙得像塊火炭。

臺下的凡人還在嘰嘰喳喳，賣糖葫蘆的老漢舉著紅果串往他跟前湊：“小先生嘗嘗？

宋師傅說這糖霜里加了引氣訣的小門道，吃了腦子清爽！“

“夠了！“顧玄霄突然揚聲，筑基期修士的威壓如石磨碾過集市，掛著符紋的布幡簌簌作響。

他踏前一步，玄玉發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此等妖言惑眾之事，誰準你們辦的？“

人群霎時安靜，幾個抱著孩子的婦人下意識后退兩步。

宋悟舟正蹲在吳婆婆的裁縫攤前檢查符紋布衣的針腳，聞言慢悠悠直起腰，指尖還沾著點靛藍染料。

他拍了拍褲腿，故意把腰間的符袋晃得叮當響：“顧少宗主這是來查稅還是查案？

咱們這集市有西荒府的批文，“他從懷里摸出張蓋著朱紅大印的紙，“上個月還請青竹宗的外門執事蓋了章——您要驗驗？“

顧玄霄的眉峰跳了跳。

他早查過，宋悟舟這狡猾的散修確實把規矩摸了個透：官府要政績，他就承諾“教化凡人增稅基“；宗門要面子，他便說“改良引氣術能多收靈根苗子“。

可這些說辭，哪抵得上“凡人染指仙術“的大忌？

“你讓凡人練仙道之術，“他盯著宋悟舟腰間晃動的符袋，那里面裝著新印的《凡俗圣典》，封皮上的“圣“字刺得他眼睛疼，“擾亂天地秩序！“

“天地秩序？“宋悟舟突然笑出聲，他轉身走向木臺，鞋底碾過片糖紙，“顧少宗主可知，三十年前西荒大旱，守真盟的賑災糧在宗門倉庫里捂出了蟲？

而這些被您說'擾亂秩序'的凡人，“他抬手虛指臺下，賣菜的阿福正把菜筐摞成引氣訣的手勢，趙大娘的茶鋪飄出“引氣要像吹糖人“的口訣聲，“他們用灶火溫靈，拿針線畫符，連我娘挑水的扁擔都刻了聚靈紋——“他突然提高聲音，“若天地本就該人人平等，那又是誰定下的秩序？“

“說得好！“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掌聲像炸豆子似的噼啪炸開。

賣糖葫蘆的老漢舉著糖串晃：“我家娃昨天說看見靈氣了！“鐵匠鋪的張鐵錘拍著胸脯：“我徒弟能引氣，比那些個鼻孔朝天的小修士強！“

顧玄霄的耳尖漲得通紅。

他瞥見高師兄正攥著法訣往人群里擠，卻被幾個舉著《圣典》的婦人攔?。骸靶煾悼纯催@個？

宋師傅說能幫您改良驅邪符......“

“小翠！“宋悟舟沖木臺招了招手。

那穿月白布衣的少女深吸口氣，指尖掐出個圓融的引氣訣——與傳統修士的刻板手勢不同，她的手腕像揉面似的轉了兩圈，額間的淡青色靈光竟凝成了團！

“共引符起！“宋悟舟拋出張明黃色符紙，符紋在半空炸開，化作細小的靈氣絲線，纏上臺下三個凡人的指尖。

賣菜阿福的手背上浮起淡光，趙大娘的茶盞里騰起熱氣，連最邊上的老乞丐都打了個激靈，渾濁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半柱香后，小翠收訣時，丹田處的氣團已比尋常練氣一層修士還凝實三分。

圍觀的低階修士倒吸冷氣：“這......比我入門時快了整整半月！“

“叮——教化進度+10%，群體情緒引導激活成功。

當前效果：聽眾對'凡人可修'認同度提升30%。“系統提示在宋悟舟識海炸響，他感覺胸腔里有團火在燒，連說話都帶了三分蠱惑：“諸位！“他舉起件符紋布衣，靛藍布面上繡著簡化的聚靈紋，“這是吳婆婆用凡俗針線改良的法器，能幫凡人引氣時省三成力！“他又摸出疊共引符，“配上這符，三五個凡人能互相引氣，比單打獨斗快得多！“

“我要兩件！“

“給我留十張符！“

人群像被捅了的馬蜂窩，擠得最前面的老乞丐把討飯的破碗往宋悟舟懷里一塞：“我有銅子！“吳婆婆的裁縫攤前瞬間圍滿人，張鐵錘舉著鐵砧當凳子往臺上爬：“我鐵匠鋪能批量做符紋布衣，宋兄弟給個價！“

顧玄霄看著這亂象，玄玉發簪“咔“地裂了道細紋。

他攥緊法訣的手背上青筋直跳——他本以為只需亮一亮守真盟的令牌就能鎮住場子，誰料這宋悟舟竟把凡人、低階修士、甚至市井商賈都綁成了團！

“走！“他甩袖轉身，玄色道袍掃翻個糖畫攤，“高師兄！“

高師兄正被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拽著問“娃娃多大能學引氣“，聞言忙不迭甩開手，撞翻了趙大娘的茶桶。

顧玄霄走到集市口又頓住，側頭冷聲道：“宋悟舟，你最好別進宗門一步?！?

宋悟舟正蹲在地上幫老乞丐撿銅子，聞言抬頭笑出顆虎牙：“顧少宗主這話見外了，新道閣的門永遠給您留著——“他晃了晃手里的符紋布衣，“您要真想來學凡俗引氣術，我給您打八折?！?

顧玄霄的背影在街角消失時，集市的喧鬧聲又漲了幾分。

宋悟舟摸著發燙的符袋，系統面板上“人氣值“的數字還在往上竄。

他正打算去張鐵錘的鐵匠鋪商量批量生產符紋布衣，卻瞥見藥材行的王德發縮在街角，手里的密信被攥得發皺。

“王執事這是......“宋悟舟剛開口，王德發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把密信塞進懷里，堆起笑臉：“宋師傅好生意！

我、我這就去給您備十車藥材......“他轉身時撞翻了個菜筐，青蘿卜滾了滿地。

宋悟舟望著他踉蹌的背影，總覺得哪里不對。

直到暮色漫上屋檐，他才在趙大娘的茶鋪里喝到半涼的茶——王德發的藥材行向來摳門，今天怎會主動說要備貨？

他摸出系統面板，新任務提示跳出來：“檢測到潛在危機：物資供應異常?！?

夜風掀起《凡俗圣典》的書頁，宋悟舟盯著封皮上的“圣“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車的吱呀聲。

他探頭望去，集市入口的空地上，幾匹瘦馬正啃著草，車夫們蹲在墻根抽煙——本該裝滿藥材、布料、符紙的車斗里，空蕩蕩的，像張咧開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