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悟舟站在新道閣的木臺階上，手里捏著張墨跡未干的紅榜。

榜文上“流云集市·凡俗圣典“八個大字被他用金粉描了邊，在晨霧里晃得人眼暈。

“宋師傅！“趙大娘端著碗桂花酒釀從茶鋪里沖出來，圍裙帶子還系反了，“這榜文貼到城門樓子上算怎么回事？

昨兒夜里巡城衛(wèi)敲梆子時還說，西市的王屠戶家母豬下崽都沒這么大動靜！“

宋悟舟舔了舔嘴角的酒釀，故意把榜文往她眼前送：“您瞧這第二條——改良丹藥試吃、第三條符紋法器體驗、第四條凡人引氣術(shù)教學。

咱們這是給凡俗開眼，又不是拆宗門禁地。“他忽然壓低聲音，“再說了，顧使前日還說要'讓更多人看見本事'，咱這可是聽勸。“

趙大娘的手指在圍裙上絞出個麻花：“可守真盟的人......“

“趙嬸子您記不記得上月？“宋悟舟掰著手指頭，“張鐵匠打壞的符紋刀，被青嵐宗收走當樣品；周掌柜的甜療丹，連外門弟子都偷著買。“他指節(jié)敲了敲榜文，“現(xiàn)在的修士啊，嘴上念著古法，兜里比誰都愛新東西。

咱們把攤子支到明處，他們要挑刺？“他突然笑出白牙，“正好讓全玄洲看看，是凡俗的手藝不地道，還是守舊的規(guī)矩該挪挪窩。“

趙大娘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勸的話。

她望著宋悟舟轉(zhuǎn)身往集市方向走，道袍下擺沾了點金粉，活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可這孩童手里，攥著把要撬天的鐵釬。

三日后卯時三刻。

流云河旁的空地上，百來頂青布棚子像蘑菇似的冒出來。

吳婆婆的裁縫攤最顯眼，掛著七八件靛藍布衣，袖口領(lǐng)口繡著淡金色符紋，在風里撲棱棱響：“小友來摸摸，這符紋用的是染坊新調(diào)的靛青，洗十回都不掉色！“她見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湊過來，立刻拽住人家胳膊，“試試？

穿上這衣裳，您蹲墻根曬日頭都能多吸半口靈氣！“

張鐵錘的鐵匠鋪前更熱鬧。

他舉著柄符紋短刃，刀身纏著細鐵絲，在晨光里泛著暖黃：“各位瞧好！

這刀脊嵌的不是玄鐵，是凡鐵淬了三遍符水——修士用著趁手，凡人拿著也不壓手！“有個挑擔子的貨郎摸了摸刀刃，被他拍開手，“哎哎哎，試刀去那邊木樁子，砍壞了算我的！“

周掌柜的藥攤飄著甜香。

他舉著個青瓷瓶晃了晃，里面橙黃的藥丸滾作一團：“甜療丹改良版！

去了三分苦，加了兩分蜜，治個小傷小痛比普通丹藥慢半柱香，可吃著跟蜜餞似的——“他突然拔高嗓門，“前五十位買三送一！“

人流從四面八方涌來。

挑菜的農(nóng)婦、背書箱的學子、挎竹籃的老嫗，連十里外的山民都趕了早集，竹筐里裝著新摘的野莓，打算換符紋布衣。

有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拽著她爹的衣角，踮腳去夠吳婆婆的布簾子：“爹，我也想要會吸靈氣的衣裳！“

巳時二刻。

顧玄霄的玄色道袍剛沾到集市的邊兒，就被卷進了人潮。

“仙師留步！“賣符紋發(fā)簪的小娘子遞來支銀簪，“這簪子刻了引氣訣，您試試？“

“上仙嘗嘗甜療丹？“周掌柜塞了顆藥丸到他手里，“不苦的，真不苦！“

最要命的是個穿粗布衫的小娃娃，拽著他的道袍下擺直晃：“仙師仙師，我能學引氣術(shù)嗎？

我娘說學會了就能幫她挑水！“

顧玄霄望著手里的甜療丹，喉結(jié)動了動。

他在守真盟長大，見過太多凡人跪在宗門前求一顆洗髓丹，可眼前這些人眼里沒了敬畏，倒像是見著了茶鋪里說書的先生——熱切，帶著點打量。

“讓讓！“高師兄擠過來，筑基期的威壓散出三分，人群這才讓出條縫。

顧玄霄整了整被拽皺的道袍，目光掃過滿地的凡俗物件，落在集市中央的木臺上。

那里站著個穿月白布衣的少女，是趙大娘家從前的幫工小翠。

她閉著眼，雙手結(jié)著最基礎(chǔ)的引氣訣，額間竟浮起層淡青色的光——是靈氣！

“她真的做到了！“圍觀的低階修士驚呼出聲。

顧玄霄瞳孔微縮。

引氣術(shù)向來是修士的入門課，需得靈根打底，可這凡人少女......他指尖掐了個法訣，靈氣波動掃過去，竟真在她丹田處探到絲若有若無的氣團。

“叮——人氣值+100。

解鎖能力：群體情緒引導。

可短暫影響聽眾情緒傾向，持續(xù)時間與宿主修為相關(guān)。“

宋悟舟摸了摸腰間的符袋，系統(tǒng)提示的震動讓他指尖發(fā)燙。

他望著臺上的小翠，又看了眼被人群圍得團團轉(zhuǎn)的顧玄霄，嘴角慢慢翹起來。

原來這“凡俗圣典“不只是給凡人看的——那些躲在閣樓里的老古董，那些揣著靈石卻不敢露怯的修士，此刻都在臺下伸著脖子瞧。

“宋師傅。“

林無影的聲音像片薄冰，貼在他后頸。

宋悟舟轉(zhuǎn)身，看見林無影站在陰影里，道袍上沾了點桂花蜜——不知是哪個攤販硬塞的。

他手里捏著張碎紙片，邊角還留著暗紅印子，是守真盟的密信。

“你這次，“林無影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已經(jīng)不只是個散修了。“

他說完便轉(zhuǎn)身，道袍掃過滿地的糖紙和符紋碎屑。

宋悟舟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清越的劍鳴。

抬頭望去，顧玄霄正站在木臺邊，玄色道袍被風掀起一角，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劍，直直刺向他。

人群的喧鬧聲里，宋悟舟摸了摸懷里的系統(tǒng)面板。

新解鎖的能力在丹田處發(fā)燙，像團剛燒起來的火。

他忽然笑了——這把火，該燒得更旺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