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悟舟盯著臺階上那兩個云霞宗修士，指節在符袋上輕輕敲了三下。

百塊中品靈石的分量透過錦盒滲出來，像塊燒紅的炭——夠他把新道閣后屋的漏雨瓦換了，夠給阿福們買十車刻刀，夠給張鐵錘打套精鐵砧子。

但更要緊的是，這是塊敲門磚。

“勞煩回稟掌院。“他彎腰拾起腳邊的刻刀，刀身映出他微挑的眼尾，“三日后未時，我帶十套符紋長槍上門。“

為首的修士走后，張鐵錘從門后轉出來，掌心還沾著鐵屑：“要摻玄鐵嗎？“

“摻。“宋悟舟把刻刀往桌上一拋，刀尖穩穩扎進柏木，“但得讓他們摸不出來。“他扯過張鐵錘的手腕，在布滿老繭的手背上畫符紋，“用凡鐵打外鞘，玄鐵芯子藏在槍桿里，符紋走'輕身'和'銳金'兩條線——既要輕便，又得能破普通法器的防御。“

張鐵錘盯著手背上的紋路，喉結動了動：“前日李三刀的徒弟偷學符紋，我在他們鞋底抹了磁粉。“他從褲兜摸出把鐵屑，在桌上堆出歪歪扭扭的“蠢“字，“今早看見他們往鐵匠工會跑，鞋跟沾了半條街的碎鐵。“

宋悟舟笑出了聲，伸手拍他后背：“好你個悶葫蘆，藏著這手！“他忽然收聲，盯著窗外——林無影的月白道袍又晃過街角，這回袖中沒藏信，卻多了串檀木佛珠。

“鐵錘，把阿福他們叫來。“他轉身翻出符紙，“今晚加練刻紋，每人多給五塊下品靈石。“見張鐵錘要推辭，他又補了句，“算我借你的，等賣了法器連本帶利還——利息嘛，請你喝趙大娘的桂花釀。“

三日后未時，云霞宗演武場的青石板被曬得發燙。

宋悟舟扛著口紅漆木箱跨進門時，十二位長老正坐在觀禮臺喝茶，陳老七的茶盞“當啷“一聲磕在石桌上：“掌院，讓個散修登演武場，成何體統？“

“陳長老。“掌院放下茶盞，目光掃過宋悟舟肩上的箱子，“若他的符紋法器能讓外門弟子戰力提三成，便是讓他坐我主位又如何？“

宋悟舟把箱子往地上一墩，“咔嗒“打開。

十桿長槍斜倚在錦緞上，槍身泛著凡鐵的烏光，槍頭卻淬了層淡金——那是他用“討價還價“被動跟藥鋪換的金箔，薄得能透光。

“請選十位外門弟子。“他退后半步，沖張鐵錘使了個眼色。

張鐵錘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指撫過槍桿：“這槍比普通法器輕三成，符紋走的是'卸力'和'聚氣'。“他突然握住槍頭猛拔，槍桿“嗡“地彈出半尺，露出里面泛著幽光的玄鐵芯，“凡鐵做殼子防窺探，玄鐵芯子才是殺招——修士靈氣一催，芯子能硬過筑基期法器。“

觀禮臺傳來抽氣聲。

陳老七拍著石桌站起來：“好個偷梁換柱！

這算什么凡人造器？“

“陳長老別急。“掌院抬手，“讓外門弟子試試。“

比試很快開始。

左邊五個弟子拿符紋長槍，右邊五個持傳統精鋼劍。

宋悟舟數著香頭，第一柱香燒到半寸時，左邊弟子已經把右邊逼到了演武場角落。

有個扎著馬尾的小弟子尤其顯眼，槍尖挑飛對手的劍后，順勢用槍桿掃中對方膝蓋——換作傳統法器，這一下早該把人腿骨砸斷，可符紋長槍的槍桿卻像活了似的，在接觸瞬間泄了七成力，只把人掀了個屁股墩。

“輕身符紋改良過的卸力！“宋悟舟扯著嗓子喊，“修士對戰最怕誤傷同門，這槍能根據靈氣輸出自動調節力道——您瞧那小丫頭，才練氣三層，拿這槍能跟練氣六層的過招！“

觀禮臺靜得能聽見蟬鳴。

陳老七的茶盞被他捏得咔咔響：“歪門邪道！

若遇外敵，這槍能殺人嗎？“

“試試不就知道？“宋悟舟沖張鐵錘點頭。

張鐵錘抄起桿槍，運足凡夫之力刺向場邊的玄鐵靶。

槍尖觸靶的瞬間，他低喝一聲：“起！“

符紋在槍身亮起淡金色，玄鐵靶“轟“地被捅出個窟窿。

觀禮臺炸開了鍋。

有長老摸著胡子笑：“妙啊，可調節力道，凡鐵做殼子防人仿制......“陳老七的臉漲得像豬肝，剛要發作，掌院已先開口：“宋師傅，這槍我們要三百套。

預付三成靈石，年底前交貨如何？“

“成交。“宋悟舟爽快應下，心里卻“咯噔“一跳——系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震得他太陽穴發疼。

【叮！

任務“凡匠入修初嘗試“完成！

獎勵：工匠共鳴強化版——可長時間借用凡人工匠技藝，并共享部分鍛造經驗（當前可共享張鐵錘鍛造經驗，持續時間不限）】

他低頭假裝整理箱子，指尖掐了掐掌心。

張鐵錘的鍛造手法突然涌進腦海：怎樣在鐵水剛凝時敲第一錘，怎樣用松枝灰淬刃......他抬頭看向張鐵錘，對方正蹲在地上撿槍，后腦勺沾著草屑，像株長歪了的松樹。

“鐵錘，咱得建個工坊。“他蹲下來，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找間大院子，招些像你這樣的凡人工匠——李三刀不要的，守真盟看不上的，全要。“

張鐵錘的手頓了頓，撿起槍時指節發白：“我知道西市有間破院子，原是染坊，后面有口老井。“他掏出塊碎鐵片，在地上畫院子的結構，“井水能淬鐵，墻根有棵老槐樹，鋸了能當砧子木......“

“宋師傅。“

林無影的聲音從背后飄來。

宋悟舟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人正垂著眼看他，月光似的目光里裹著冰碴：“你從前在西荒擺攤，為兩文錢能跟賣糖葫蘆的吵半個時辰。“他指尖拂過符紋長槍的槍桿，“現在能讓云霞宗買凡器，倒像是換了個人。“

“我可沒變。“宋悟舟直起腰，沖他擠了擠眼，“從前是為兩文錢吵，現在是為三千塊中品靈石吵——您說，這是不是進步？“

林無影沒接話，轉身時道袍掃過他腳邊的槍盒。

宋悟舟盯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日在巷口看見的暗紅信箋——守真盟該不會這么快就有動作了吧？

他正琢磨著，張鐵錘突然扯了扯他袖子：“看。“

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觀禮臺角落，個穿墨綠道袍的修士正跟掌院低語。

那人身形挺拔，眉目間帶著股說不出的壓迫感，正是守真盟安插在各宗的監察使顧玄霄。

“宋師傅。“掌院招手叫他過去，“顧使說想跟你聊聊。“

宋悟舟應著，腳步卻慢了半拍。

他看見顧玄霄沖他笑，那笑像塊擦得锃亮的刀——明明是善意的，卻讓人后頸發涼。

“宋兄弟。“顧玄霄遞來杯茶，“我聽說你要建工坊？“

“湊活混口飯吃。“宋悟舟接過茶盞，指尖在杯底敲了敲——是官窯的，杯底有個極小的“守“字。

“我倒有個建議。“顧玄霄的聲音放得很輕，“下個月是玄洲界百年一度的流云大集，各宗都會擺攤。

你若在集上辦個'凡俗圣典'，把符紋法器擺出去......“他頓了頓，“說不定能讓更多人看見你的本事。“

宋悟舟喝了口茶，甜得發膩——是加了蜜的。

他望著顧玄霄眼底的暗涌，突然笑出聲：“顧使這主意好啊。

我正愁沒地方展示新道閣的手藝呢。“

回去的路上，張鐵錘扛著空箱子走在前頭，阿福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數今天賺的靈石。

宋悟舟落在最后，摸著懷里的系統提示，耳邊回響起顧玄霄的話。

他抬頭看天，晚霞把云染成血紅色，像極了那日林無影袖中的信箋。

“流云大集么......“他低聲念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符袋，“看來得讓趙大娘多備些桂花釀了——這戲，要唱得熱鬧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