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洲界的晨霧還未散盡，云霞宗的宗會堂里已坐滿了人。

檀香在青銅爐里噼啪作響，照得陳老七的白胡子都泛起金斑——他正捏著茶盞的手青筋直跳，盯著主位上的掌院。

“諸位。“掌院輕咳一聲，指節(jié)叩了叩案幾，“守真盟說咱們采購散修丹藥壞了規(guī)矩，那便不采。“他招了招手，外門弟子捧著青瓷瓶上前，“但本宗自制的療傷圣品，總不算壞規(guī)矩吧？“

瓶塞“啵“地一聲彈出，甜絲絲的氣息立刻漫開。

底下有年輕弟子抽了抽鼻子，喉結(jié)動了動——前日大夫人讓廚房分的糖糕，也是這股味兒。

陳老七“騰“地站起來，茶盞“當(dāng)啷“摔在地上。“自制？“他抖著胡子指向青瓷瓶，“這丹方分明是那姓宋的散修搗鼓的！

糖霜裹著丹芯，連火候都是凡俗蒸糕的法子，哪里算宗門古法？“

掌院端起茶盞吹了吹，眼尾都沒抬：“陳丹師可有證據(jù)？“他屈指敲了敲桌沿，“若能拿出宋悟舟與本宗交易的字據(jù)，或是人證......“他頓了頓，“本掌院立刻命人將這丹爐砸了。“

堂下一片抽氣聲。

陳老七的臉漲得紫紅，前日他派徒弟守在宋悟舟作坊外，偏生那作坊早搬了個空，只留梁上一行炭字“甜霜易散，甜頭兒難禁“。

他攥著袖口的手直顫，突然想起昨日王德發(fā)黑著臉來報：“倉庫里連粒丹渣都沒剩，那小賊倒像早算準(zhǔn)了咱們要搜。“

“陳丹師？“掌院抬眼，目光溫和得像在哄孫兒，“可是拿不出證據(jù)？“

陳老七的胡子抖成了亂草。

他瞥見左側(cè)首座的執(zhí)法長老正摩挲著腰間守真盟的令牌，又看見右側(cè)幾位峰主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儲物袋——前日他們來討甜療丹時，可是連說“辛苦“的語氣都軟了三分。

“好，好！“他突然甩袖坐下，茶盞碎片在腳邊吱呀作響，“便由得你們胡鬧！

待這丹吃出問題......“

“陳丹師這話說得。“西峰峰主笑出聲，他前日被妖獸抓出的傷口正癢得厲害，悄悄摸了摸懷里的甜療丹，“我這傷涂了陳丹師的金創(chuàng)散三日沒見好，吃了兩顆這甜丹，今早結(jié)痂了。“他舉起胳膊晃了晃，“要不陳丹師替我看看，可是要出問題了？“

堂下哄笑一片。

掌院趁機拍板：“既無證據(jù)，便定為宗門自制。

每月定量千枚，由內(nèi)門丹房'協(xié)助'制作。“他掃了眼陳老七發(fā)青的臉，又補了句，“陳丹師德高望重，往后便由你總領(lǐng)'協(xié)助'之事。“

陳老七的嘴角抽了抽，終究沒敢再說話。

此時宋悟舟正蹲在新作坊的灶前，往丹爐里添最后一把松針。

趙二麻子顛著算盤跑進(jìn)來，油光水滑的腦袋上沾了片草葉：“宋爺！

宗里派人送帖子！“

帖子是金絲楠木匣裝的，打開來是張契約，最下頭蓋著云霞宗的朱紅大印。

宋悟舟捏著契約邊角翻了兩頁，突然樂了：“好個'外包協(xié)議'，說我是'特聘煉丹師助手'？“他指著最后一條，“每月供丹千枚，材料宗門出，利潤三七分——他們倒會算賬。“

趙二麻子湊過來看，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三七分也比從前擺攤強啊！

您看這材料單......“他指著后面附的清單，“百年茯苓、赤焰草，從前咱們想買半株都得求爺爺告奶奶，現(xiàn)在宗門管夠！“

宋悟舟摸著下巴，突然把契約往懷里一收：“成，簽。“他沖趙二麻子擠擠眼，“但得加條——丹爐要我自己挑。

宗里那老丹爐火候不均，蒸糖霜總結(jié)不住。“

“叮——“

系統(tǒng)提示音炸響時，宋悟舟正蘸著蜜水調(diào)丹芯。

他手一抖，蜜水在丹紙上暈開個圓斑。

【任務(wù)“推動丹道革新“完成！

獎勵：“討價還價·強化版“（被動）——與人交易時自動壓價20%，可疊加基礎(chǔ)版效果。】

“得嘞。“宋悟舟舔了舔指尖的蜜水，望著桌上堆成小山的靈石，嘴角快咧到耳根，“往后跟藥商砍價，能省出半座作坊的銀子。“

他轉(zhuǎn)身沖里屋喊：“趙二！

把新招的幫工都叫過來！“等二十來個凡人擠在院子里，他叉著腰笑，“從今兒起，作坊擴建！

前院熬糖霜，后院煉丹芯，趙二管賬，王嬸子帶婦人組搓丹丸——“他突然壓低聲音，“可都記好了，這丹是給宗門'協(xié)助'制作的，誰要說漏了嘴......“他指了指墻角的丹爐，“明兒就請去灶房燒火，專管最費柴的那口！“

眾人哄笑起來。

趙二麻子摸著算盤跑過來：“宋爺，您讓我去其他城考察的事兒......“

“明兒就走。“宋悟舟扔給他塊甜療丹，“去青水城看看糖坊，順道打聽打聽其他宗門的丹價。“他拍了拍趙二的肩，“咱們這甜丹能進(jìn)云霞宗，說不定也能進(jìn)玉衡、蒼梧——“

“宋兄弟好算計。“

陰惻惻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林無影倚著門框，玄色道袍上沾著晨露，手里轉(zhuǎn)著枚甜療丹。

他指甲蓋兒上還沾著糖霜，在晨光里閃著細(xì)亮的光。

宋悟舟沒回頭，繼續(xù)撥弄丹爐火候：“林兄不是說要監(jiān)視我么？

怎么，改當(dāng)信使了？“

“監(jiān)視？“林無影輕笑一聲，走進(jìn)院子。

他伸手接住飄過來的糖霜，放在舌尖舔了舔，“現(xiàn)在誰監(jiān)視誰還說不準(zhǔn)。“他望著作坊里忙碌的凡人，聲音突然低了，“你讓百個凡人學(xué)會搓丹丸，教他們認(rèn)丹方上的字——這可比引氣術(shù)難多了。“

宋悟舟終于轉(zhuǎn)頭，盯著林無影腰間的守真盟令牌：“林兄不是支持凡人修行么？

我這是幫你啊。“

林無影的手指在令牌上摩挲片刻，突然笑了：“宋兄弟，你現(xiàn)在可不是那個被人追著砸符的散修了。“他轉(zhuǎn)身往外走，聲音混著風(fēng)聲飄進(jìn)來，“守真盟的人......該換法子對付你了。“

宋悟舟望著他的背影，捏了捏懷里的契約。

院外傳來馬車輪子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兩輛蓋著油布的馬車正往宗里去，趕車的伙計大聲喊著：“讓讓！

宗門特供丹！“

他踮腳望去，卻見宗門外站著道玄色身影。

那人負(fù)手而立，腰間玉佩是守真盟特有的云紋，正是顧玄霄。

顧玄霄望著馬車駛?cè)腴T內(nèi)，指尖無意識地敲著腰間的劍穗。

他昨日在宗會堂外聽見了全程，掌院的話像根刺扎在他心口：“古法？

古法能讓大夫人喝藥不吐？

能讓外門弟子搶著當(dāng)?shù)ね俊?

風(fēng)卷著糖霜撲過來，他下意識偏頭，卻又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

甜絲絲的滋味漫開時，他望著作坊方向升起的炊煙，

“顧兄？“

隨從的聲音驚醒了他。

顧玄霄抹了把臉，轉(zhuǎn)身時衣擺帶起滿地糖霜：“走。“他握劍的手緊了緊，“回守真盟。“

宋悟舟收回視線，低頭時瞥見系統(tǒng)面板彈出新提示。

他剛要點開，趙二麻子舉著張紙跑過來：“宋爺！

藥商送了批新銅器，說是凡俗鑄爐的手藝......“

他笑著接過紙，目光掃過“精銅丹爐““可調(diào)節(jié)風(fēng)門“幾個字，突然頓住。

遠(yuǎn)處傳來作坊幫工的吆喝，混著糖霜在熱鍋上的“滋滋“聲，像首不成調(diào)的曲子。

“看來......“他摸著下巴，眼里閃過狡黠的光，“該試試新玩意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