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悟舟捏著林無影的紙條在茶鋪后巷站了半柱香，晚風卷著灶膛里的煙灰撲在臉上，他突然低頭笑出聲——這紙條與其說是警告，倒不如說是提醒。

守真盟的人坐不住了，要掀輿論的桌子。

第二日卯時三刻，趙大娘端著剛熬好的米油推開竹門，就見宋悟舟蹲在門檻上用炭筆往木板上畫符。“小宋啊，今早賣菜的王伯說...“她話沒說完，外頭突然傳來碎碗聲。

“妖術！那宋某前日讓凡人引氣，定是用了邪法控人心智！“

“聽說他連祖師爺傳下的丹方都改，這是要斷咱們修士的根基！“

幾個挑著菜擔的凡人從巷口跑過，懷里的青菜撒了一地。

趙大娘手一抖，米油潑在宋悟舟鞋面上：“這...這是哪來的流言？“

宋悟舟抹了把鞋面，指尖在炭板上重重一畫。

他昨夜在茶鋪后墻聽了半宿墻角，賣糖葫蘆的老張頭被王德發的手下堵在茅房里塞錢，說書的孫鐵嘴蹲在柳樹下抄告示——守真盟的手段，他早摸透了。

“趙嬸，去把我房里那幅紅綢子拿出來。“他吹了吹炭粉，木板上“金丹老祖親授《仙燈錄》今日開講“的字跡歪歪扭扭，倒像真有幾分古拙氣。

趙大娘捧著紅綢子出來時，宋悟舟正踮腳往茶鋪門楣上掛橫幅。

紅綢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用金漆描的“仙燈“二字——這是他半夜翻了三本《玄洲野史》，從某個失蹤百年的金丹修士筆記里扒拉出來的道號。

“金丹老祖？“挑水的張鐵柱仰頭看橫幅，扁擔差點砸到腳面，“宋先生，您說的是那位在蒼梧山劈過雷的老前輩？“

“噓——“宋悟舟食指抵在唇邊，眼角卻彎成月牙，“老祖當年云游時收過我三記耳光，說我油嘴滑舌該醒醒腦。

昨日他托夢，說這《仙燈錄》該讓凡俗聽聽了。“

這話像顆炸雷，瞬間驚得周圍人圍了一圈。

賣針線的李娘子攥著繡花針：“真能聽金丹老祖講道？“賣藥材的老周摸著胡子：“我家那小崽子總說靈根差，要是老祖說能修...“

連低階修士李小妹都擠了進來，發繩上的鈴鐺叮鈴作響：“宋...宋前輩，您說的老祖...可是《九洲志》里寫的那位？“她昨夜用了共引符，丹田暖得像泡在溫泉里，看宋悟舟的眼神都帶了星星。

宋悟舟瞧著人越圍越多，悄悄摸出系統獎勵的“說服力強化“符篆。

這符篆貼在舌根下，說話時舌尖會泛起蜜甜——他早算好了，要讓守真盟的人嘗嘗被輿論反噬的滋味。

巳時正，茶鋪前臨時搭的木臺上蒙了層紅布。

宋悟舟踩著趙大娘的矮凳上臺，故意把道袍袖子擼到胳膊肘：“各位，今日講的不是神仙打架，是咱們玄洲界的'病'。“

臺下響起抽氣聲。

錢三爺擠到最前面，手里的醒木拍得啪啪響：“你說玄洲界病了？

我錢某說書三十年，倒要聽聽你這散修能說出什么花樣！“

“錢先生別急。“宋悟舟從懷里摸出本破破爛爛的書冊，封皮上“仙燈“二字被蟲蛀了個洞，“老祖在《仙燈錄》里寫，天地氣運像條河，堵著不流就臭了。

如今咱們把靈根當篩子，篩得凡俗進不了河，修士喝著臭水還說甜——這不是病是什么？“

李小妹眼睛亮得像點了燈：“那要怎么治？“

“通！“宋悟舟拍了下書冊，“凡俗能引氣，修士能學凡俗的巧匠活，靈根是路，不是墻！

就像前日那引氣陣，用凡俗的榫卯法刻，能多引兩成氣——這是老祖當年在凡人鐵匠鋪偷學的手藝！“

人群里傳來竊竊私語。

顧玄霄的玄色道袍突然從人縫里擠進來，腰間玉牌撞得叮當響：“一派胡言！

哪有什么金丹老祖托夢？

分明是你胡編亂造！“

宋悟舟望著顧玄霄發冠上晃動的玉墜，突然笑出聲：“顧師兄說沒有？

那您可知老祖當年在青竹山收過個關門弟子，那弟子后來犯了戒，被逐出師門時發過誓——“他故意拖長音調，“說'誰要敢說我師父半句不是，我就把他的拂塵玉墜全砸了'？“

顧玄霄下意識摸向腰間，昨晚被擠崩的玉墜還掛著半截紅繩。

周圍修士的目光唰地掃過來，有個筑基期的散修摸著下巴：“我記得《玄洲舊事》里提過，仙燈老祖確實有個被逐的弟子...“

系統提示音在識海里炸開：“教化進度+18%，解鎖被動技能'辯才無礙'——語言邏輯自動強化，對手反駁時觸發概率降低30%。“宋悟舟只覺喉頭一熱，說起話來像連珠炮：“顧師兄要是不信，不妨去蒼梧山尋尋老祖的閉關洞。

不過...“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洞門口的石獅子，前月剛被雷劈了條腿——莫不是老祖在提醒什么？“

顧玄霄的臉漲得通紅，拂塵甩得呼呼響：“你...你這是妖言惑眾！“

“妖言？“宋悟舟抄起書冊晃了晃，“那趙記樓的趙大娘，前日用我改良的養氣丹治好了咳嗽；張鐵柱他娘捏著共引符，今早能自己下床做飯了——這是妖言，還是...仙緣？“

臺下突然爆發出喝彩。

賣糖葫蘆的老張頭舉著糖葫蘆喊：“宋先生說得對！

我家那小閨女靈根淡，可手巧得能編九瓣菊花，難道就該被關在山門外頭？“

李小妹扯了扯顧玄霄的袖子：“顧師兄，我用共引符引氣時，確實比以前順...要不咱們...“

“閉嘴！“顧玄霄甩開她的手，道袍下擺掃翻了個茶盞。

他狠狠瞪了眼縮在人群里的王德發，拂袖轉身時撞翻了錢三爺的醒木。

錢三爺彎腰去撿，抬頭時宋悟舟已經舉起了茶盞：“各位，今日這《仙燈錄》講完，明日咱們接著說'凡俗巧匠如何煉法器'——老祖說了，要讓玄洲界的風，吹進每個凡人的灶膛里！“

人群哄鬧著散了，趙大娘擦著桌子直抹眼淚：“小宋，你這嘴啊，比我家那鐵鍋底還能熬。“宋悟舟蹲在臺邊收書冊，指尖碰到個硬物——是張染了墨的紙條，字跡歪歪扭扭：“今晚子時，西巷破廟。“

他抬頭望了眼漸暗的天色，把紙條塞進袖袋。

系統面板上“教化進度“跳到了98%，離完成只差一步。

夜風掀起“金丹老祖“的橫幅，露出底下一行小字——“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算你輸“。

深夜，王德發縮在自家藥鋪后堂，火盆里的炭塊噼啪作響。

他捏著匿名信，信上“明日午時，茶鋪將有大事發生“的字跡還帶著墨香。

窗外傳來夜梟的叫聲，他突然笑出聲，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青銅藥碾：“宋悟舟啊宋悟舟，你以為拉個金丹老祖就能鎮住場子？

等明日...“

卯時的晨霧里，茶鋪門口的青石板上落了層薄霜。

幾個穿玄色道袍的修士縮著脖子站在橫幅下，其中一個指著“金丹老祖“的字小聲道：“聽說那宋某根本沒見過什么老祖...“

“噓——“另一個修士捅了捅他，“沒見李小妹今早又去借共引符了？

我家那小侄子靈根差，要不...要不咱也去聽聽？“

晨鐘響起時，宋悟舟正蹲在灶前添柴。

他望著鍋里翻滾的米油，突然想起林無影的警告——這局布了七分真三分假，就看守真盟敢不敢來掀桌子。

窗外傳來腳步聲，趙大娘掀開布簾：“小宋，外頭來了好些修士，都在低聲議論...“

宋悟舟舀了勺米油吹了吹，嘴角勾起抹笑——這戲，才唱到最熱鬧的那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