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爬上茶鋪青瓦，趙大娘的掃帚“唰啦“一聲掃到門檻邊，突然頓住。

她佝僂著腰湊近，枯枝般的手指戳了戳地面——一圈幽藍粉末像被誰用尺子量過似的，整整齊齊繞著門框撒了半丈遠，在晨露里泛著妖異的光。

“小宋！

小宋！“她扯著嗓子喊，掃帚柄敲得門板咚咚響，“快來看你這門檻底下，莫不是哪家娃子撒的星星粉？“

宋悟舟正蹲在灶前添柴火，被這一嗓子驚得差點把火鉗掉進灶膛。

他抹了把臉起身，剛跨出門檻就抽了抽鼻子——甜絲絲的香氣裹著晨霧鉆進來，像摻了蜜的苦杏仁。

“斷脈香！“他瞳孔猛地一縮，后槽牙咬得咯咯響。

上個月在藥鋪替人寫狀紙時，他見過王德發和顧玄霄湊在柜臺后嘀咕，藥柜最里層那罐貼著“秘用“封條的香料，就是這味兒。

當時王德發說“凡人吸了三日，經脈就跟被蟲蛀的麻繩似的“，他還當是嚇唬人的，沒想到這么快就招呼到自己頭上了。

趙大娘被他這副模樣嚇得后退半步，掃帚“當啷“掉在地上：“啥...啥香？

莫不是要害人？“

“趙嬸子您且躲遠點。“宋悟舟反手從懷里摸出張黃紙符，指尖在符紋上快速劃過，“這香專克凡人經脈，吸多了一輩子別想引氣入體。“符紙“轟“地竄起淡青色火苗，煙霧像活物似的鉆進門檻縫隙，幽藍粉末“滋滋“作響，眨眼間化作一團灰霧散了。

他盯著地面殘留的焦痕，嘴角勾起抹冷笑——林無影昨晚撒香時大概沒想到，自己早就在門框貼了避毒符。

但對方敢明著留信威脅，說明守真盟已經急了。

“我去后巷瞧瞧。“他扯了扯皺巴巴的青衫，“您把茶鋪門簾全卷起來通風，再燒鍋姜湯給常來的老客們喝。“

后巷的青石板還沾著夜露，宋悟舟貓著腰順著風向走，在墻根下發現半只粗布口袋。

袋口沾著藍粉，正面用朱砂印著“王德發藥行“五個字，墨跡還沒干透。

他捏起口袋湊到鼻尖，果然有股若有若無的甜苦氣——好個王德發，表面上是藥材行會執事，背地里跟守真盟穿一條褲子！

“趙嬸子！“他踩著滿地青石板沖回茶鋪，驚得正在擦桌子的趙大娘手一抖，茶碗“啪“地摔成幾片，“今晚咱們唱一出甕中捉鱉。“

暮色漫進茶鋪時，說書的驚堂木拍得震天響。

錢三爺正說到“呂祖三戲白牡丹“，臺下圍了二十來號人，有賣菜的老張頭，有繡坊的小菊，連隔壁鐵匠鋪的孫鐵牛都擠在前排——自從宋悟舟教他們引氣術，這茶鋪的生意比過年還熱鬧。

“列位稍安勿躁！“宋悟舟突然從后臺鉆出來，手里端著個粗陶大盆，“今日趙某家的嬸子得了個秘方，凈氣湯！“他揭開盆蓋，白霧騰起，混著艾草香的苦味兒飄滿屋子，“喝了這湯，百毒不侵！“

趙大娘舉著湯勺從后廚探出頭，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花：“小宋說這湯能解無名毒氣，前日里王屠戶家娃子被野蜂蜇了，喝了半碗就消腫了！“她舀了一勺湯遞過去，“老張頭您嘗嘗？“

老張頭抹了把胡子，端著碗吹了吹：“苦是苦點，倒有股子清冽勁兒！“他喉結動了動，突然一拍大腿，“怪了！

我這老寒腿今兒個咋不疼了？“

滿屋子人哄地圍上來，孫鐵牛擠得臉紅脖子粗：“我也來一碗！“小菊舉著繡繃踮腳：“給我留半碗！“連錢三爺都把驚堂木一扔：“先給說書的來三碗！“

宋悟舟倚在門框上，看著這熱鬧勁兒直樂。

系統提示音在腦子里叮鈴鈴響：“教化進度+5%。“他摸了摸袖袋里的符紙，目光掃過后窗——那扇窗欞上，他今早特意留了道半指寬的縫。

子時三刻，茶鋪的油燈滅了最后一星火光。

宋悟舟蜷在搖椅里，聽著后巷傳來貓叫般的輕響，嘴角微微上揚。

他數著腳步聲：一步，兩步，第三步時后窗“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黑影像片葉子似的飄進來。

“林義修這手輕身術，比上個月精進了。“宋悟舟的聲音在黑暗里炸響，驚得黑影猛地一顫。

他抄起旁邊的燭臺“啪“地擦亮，就見林無影灰布衫上沾著草屑，手里還攥著個小瓷瓶，“大半夜不睡覺，是來撒香還是來喝湯？“

林無影的手剛要往懷里縮，宋悟舟早一步扣住他手腕。

這手勁兒大得離譜，像鐵鉗似的，林無影疼得倒抽冷氣：“宋...宋兄弟，我就是來看看...“

“看看門檻下的斷脈香撒勻了沒？“宋悟舟笑著拽他到桌前，桌上還溫著半盆凈氣湯，“正好，趙嬸子說這湯得趁熱喝。“他抄起湯勺往林無影嘴里灌，“您嘗嘗，甜不甜？“

林無影被灌得直咳嗽，湯順著下巴流到灰布衫上。

可剛咽下第二口，他突然瞪圓了眼——體內那股子自從撒香后就一直竄的燥熱勁兒，竟像被潑了盆涼水似的，“唰“地散了。

“你...你這湯...“他盯著宋悟舟，喉結動了動，“是破了斷脈香的毒？“

“林義修聰明。“宋悟舟歪頭笑，“守真盟教你們害人的本事，可沒教解害人的法子吧？“他松開手，林無影踉蹌著后退兩步，灰布衫被冷汗浸透，“回去告訴顧玄霄，下次要撒香，記得先喝三碗湯。“

林無影撞開后窗跳了出去，連掉在地上的瓷瓶都沒撿。

宋悟舟撿起瓷瓶晃了晃，藍粉在月光下閃著光。

系統提示音又響了：“教化進度+15%，解鎖'療愈語言+5%'——宿主發言時，10%概率使聽眾產生信任感。“

“急了，他們急了。“他摸著下巴笑，把瓷瓶塞進袖袋，“不過急得還不夠。“

與此同時，城西藥行的后堂里，王德發捏著林無影送來的密報，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像條蚯蚓。“廢物！

連撒個香都能被抓現行！“他把茶盞往地上一摔，瓷片濺到跑堂的腳邊，“去備馬！

我親自去守真盟總壇！“

跑堂的縮著脖子退出去，王德發盯著窗外漸起的薄霧，咬著牙嘀咕：“宋悟舟，你斷我財路，我就讓守真盟的真人拆了你的茶鋪！“

第三日午后，茶鋪前的青石板路上突然響起成片的腳步聲。

宋悟舟正蹲在門口擦桌凳，抬頭就見二十來個修士排著隊站在街對面，為首的是個穿玄色道袍的老者，腰間玉牌泛著冷光——那是守真盟內門執事的標記。

“小宋！“趙大娘端著茶盤從里屋沖出來，茶碗叮當作響，“這...這是要干啥？“

宋悟舟拍了拍她發顫的手背，目光掃過那些修士腰間的法器。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符紙，嘴角勾起抹笑——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