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鋪的木門剛推開條縫，外頭的人聲就像潮水般涌進來。

宋悟舟踩著板凳掛新橫幅時，聽見趙大娘的抽氣聲——巷子里擠了足有上百人，挑擔的菜農、挎竹籃的繡娘、腰間別著木劍的低階修士，連隔壁米鋪的瘸腿老張都杵著拐杖來了。

“宋先生！“最前頭的胖嬸舉著銅板踮腳，“昨兒沒搶到座兒，今兒可算趕早了！“

“著什么急？“宋悟舟把最后一個字系牢，“仙燈照路，銅板換道——“他拍了拍門框上的紅布，“一枚銅板，聽故事學門道，虧不了。“

趙大娘攥著圍裙角湊過來，眼角的笑紋里全是發愁：“小宋啊，昨兒收的銅板還不夠買新茶盞，今兒這價兒......“她壓低聲音，“莫不是要把我這茶鋪搭進去？“

宋悟舟轉身沖她擠眼睛，指尖悄悄摸向腰間的布囊。

那是系統新給的“壓價符“，薄如蟬翼的黃紙上畫著串銅錢紋。

趁趙大娘不注意，他把符紙往賬本上一貼——賬本封皮立刻泛起微光，連灶房飄來的茶香都淡了兩分。

“趙嬸子瞧著吧。“他拍了拍她手背，“您這茶鋪啊，往后要擠破門檻。“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當啷“一聲，是哪個小娃把銅板扔在木桌上。

人群像被捅了的馬蜂窩，呼啦啦涌進來。

趙大娘手忙腳亂擦桌子，被擠得差點撞翻茶桶，偏生嘴角還掛著笑——她活了四十年，頭回見自家茶鋪能坐滿穿粗布衣裳的凡人。

宋悟舟跳上條凳，清了清嗓子。

他瞥見錢三爺縮在角落，醒木攥得發白；孫鐵嘴站在門口，手里的銅鈴晃得叮當響，卻沒幾個人看他。

“上回說到，那小乞兒在破廟撿到半本《仙燈錄》——“他拖長聲音，突然一拍桌子，“今兒咱們接著說！

那書里寫的不是神仙打架，是......“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臺下發亮的眼睛，“是怎么讓凡人也能摸到仙氣兒！“

臺下炸開一片抽氣聲。

李小妹從人堆里鉆出來，雙髻上的絨花顫巍巍的：“宋先生，您說的可是引氣術？“

“小丫頭機靈。“宋悟舟沖她眨眨眼，“今兒咱不說虛的，編段順口溜——“他雙手比劃著，聲兒提得像唱小曲兒，“一吸天清，二呼地明，三轉氣輪，四通靈根。“

前排的王伯跟著念，嘴皮子不利索地打卷兒；胖嬸掐著手指記，把“氣輪“聽成“面輪“，偷偷跟鄰座說“許是揉面的訣竅“；李小妹眼睛亮得像星子，背過手去偷偷比劃呼吸，胸口的靈氣玉牌竟泛起淡淡青光。

“瞧見沒？“宋悟舟指了指她，“這小丫頭昨兒還卡著練氣二層，今兒就摸到門檻了。“

“真的假的？“有個穿短打的漢子站起來，“我家小子總說胸口發悶，按這法子能成？“

“您明兒讓他試試，成了請我喝碗羊湯。“宋悟舟笑，眼角瞥見窗外閃過道玄色身影——是王德發，縮著脖子往巷口跑，袖子里鼓囊囊的，不知揣了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日頭剛偏西，茶鋪外頭就響起清越的劍鳴。

顧玄霄踏著靈氣步而來，月白道袍無風自動，腰間玉牌刻著守真盟的云紋，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疼。

“好個妖言惑眾！“他抬手一拂，半空中凝出朵靈氣蓮花，粉瓣上流轉著星輝，“引氣術乃宗門秘傳，豈容你這散修胡編亂造？“

茶鋪里霎時靜得能聽見蟬鳴。

胖嬸的茶盞“當“地摔碎，王伯趕緊去扶瘸腿老張，李小妹攥著桌沿，指節發白。

宋悟舟卻慢悠悠從懷里摸出張符紙。

那符紙泛著淡金，邊緣用朱砂畫著螺旋紋，正是他熬了三夜改良的“引氣符“。

“顧少宗主說我胡編？“他晃了晃符紙，“不如當場試試？“他沖臺下招招手，“那位扎羊角辮的小女娃，來試試？“

那小女娃不過七八歲，攥著娘親的衣角不肯動。

她娘推了推她：“去罷，宋先生不是壞人。“

小女娃哆哆嗦嗦走過來。

宋悟舟把符紙貼在她掌心：“閉眼睛，像聞糖糕香似的吸氣。“

眾人都屏住呼吸。

三息后，小女娃突然睜開眼，眼睛亮得像點了燈：“娘！

我看見光了！

在我手心里轉圈圈！“

茶鋪炸了鍋。“真能行！““我家娃也試試！“的喊聲此起彼伏。

顧玄霄的靈氣蓮花“啪“地碎成光點，他臉色發白，剛要發作，李小妹突然站出來。

“顧師兄，我試試。“她把符紙接過去，閉眼靜坐。

半盞茶后，她睜開眼，嘴角壓不住地笑：“我...我體內有氣在動，像螞蟻爬過經脈！“

顧玄霄的手指捏得發白，道袍下擺被靈氣震得簌簌發抖。

他掃了眼臺下歡呼的人群，又看了看宋悟舟似笑非笑的臉，突然甩袖轉身：“今日且容你猖狂！“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巷口。

宋悟舟摸著下巴看他背影，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叮鈴作響：“教化進度+10%，解鎖'凡俗親和力+5%'。“他低頭數著桌上堆成小山的銅板，心里樂開了花——這符紙成本才半塊靈石，賣出去可賺大了。

深夜，茶鋪的油燈結了燈花。

宋悟舟躺在搖椅上打盹，突然聽見瓦上輕響。

他瞇眼望去，月光下一道黑影閃過，落在后窗臺上。

是林無影，守真盟的“義修“，總穿身灰布衫，像塊沒棱角的石頭。

他沒動，假裝睡得沉。

就見林無影摸出張紙，壓在他常看的《引氣要訣》下，轉身要走時又頓了頓，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往門檻下撒了些粉末——那粉末泛著幽藍，在月光下像撒了把星星。

宋悟舟閉著眼，心跳卻快了幾分。

等外頭沒了動靜，他翻身起來，撿起那張紙。

信上的字力透紙背：“若再不知進退，便請他嘗嘗'斷脈香'的味道。“

他捏著信紙笑了，把紙團成球扔進炭盆。

火光照得他眼睛發亮，突然又皺起鼻子——空氣里有股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像極了他在藥鋪聞過的“迷魂香“。

“有意思。“他嘀咕著，摸出張“避毒符“貼在門框上，“明兒得讓趙嬸子早起看看，門檻下是不是落了什么好東西。“

月光爬上茶鋪的招牌，“凡人也能飛升“幾個字被照得發白。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咚——咚——“敲得人心頭一跳。

宋悟舟躺下時，瞥見門檻下有幾點藍光在閃，像極了誰撒下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