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非我非魔
三生鏡碎片指引的方向，通往北境最荒涼的山區。
連續七天的跋涉后，秦風一行人站在一處隘口前。兩側峭壁如刀削斧劈，中間只容一人通過的狹長通道盡頭，隱約可見一座圓形祭壇的輪廓。
“就是那里。“秦風攤開手掌，三生鏡碎片上的畫面與眼前景象完美重合。
柳晴兒背著小荷，女孩自從天鏡湖事件后就時昏時醒。趙鐵匠警惕地環顧四周：“太安靜了...“
確實，這片山區死寂得可怕。沒有鳥獸蟲鳴，甚至沒有風聲，只有眾人踩碎枯枝的“咔嚓“聲在巖壁間回蕩。
“我先探路。“秦風拔出太虛玄女劍，劍身泛著微弱的銀青光華，似乎也在警惕著什么。
通道比想象的更長，陰暗潮濕。巖壁上刻著古老的符文，大多已經模糊不清。走到一半時，小荷突然在柳晴兒背上掙扎起來。
“放...我下來...“她虛弱地說。
柳晴兒小心地將她放下。女孩站穩后，眼神卻變得陌生——既不是小荷的天真，也不是血魔的猙獰，而是一種超然的冷靜。
“你們不該來這里。“她的聲音平和得可怕，“祭壇下面埋著真相，但不是你們想要的。“
秦風劍尖微抬：“你是誰？“
“一個旁觀者。“女孩微笑，“血魔叫我'雜質'，小荷叫我'夢阿姨'。我是兩個靈魂融合時意外產生的第三意識。“
柳晴兒蹲下身，與她平視：“你知道祭壇下面有什么？“
“太虛真人的遺骸，和一塊石碑。“女孩的語調毫無起伏，“石碑上刻著'非我非魔'四個字。“
秦風與柳晴兒對視一眼。這絕非小荷或血魔能知道的信息。
“還有呢？“柳晴兒追問。
女孩突然抱住頭，表情痛苦：“太多了...記憶在打架...玄女...太虛...第三人...“她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銀芒，“清瑤，別去祭壇！他會...“
話未說完，她身體一軟，再次昏迷。柳晴兒連忙接住她，臉色煞白：“她剛才叫我...清瑤？“
那是玄女的閨名，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
趙鐵匠不安地搓著手：“這丫頭越來越邪門了。要不我們先撤？“
“不，既然來了，就必須弄清楚。“秦風堅定地說，“如果祭壇下真有太虛真人的遺骸，或許能找到徹底消滅血魔的方法。“
繼續前進，通道盡頭豁然開朗。一個直徑約三十丈的圓形平臺鑲嵌在山腹中，中央是一座九層祭壇，通體漆黑，材質非石非玉，表面布滿細密的紅色紋路，如同血管。
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壇頂部那塊石碑——高約一人，上面確實刻著“非我非魔“四個大字，字跡蒼勁有力，邊緣有干涸的血跡。
“太虛真人的筆跡...“柳晴兒輕聲道，玄女記憶讓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秦風緩步上前，太虛玄女劍震動得越發劇烈。就在他即將觸碰石碑時，劍鞘中的陰陽雙玉突然發熱，緊接著相互排斥，竟將劍鞘炸裂！
“怎么回事？“趙鐵匠驚呼。
秦風撿起雙玉，發現它們不再像以前那樣和諧共鳴，而是互相排斥，在掌心劇烈跳動，仿佛在警告什么。
“它們在阻止我們。“柳晴兒分析道，“可能祭壇有危險。“
秦風將雙玉分開收好，繼續走向石碑。越是靠近，體內血脈越是躁動，那些銀色光點幾乎要破體而出。當他終于將手放在石碑上時，異變突生——
石碑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浩瀚意識直接涌入秦風腦海！他看到了三百年前的真相：
太虛真人盤坐在祭壇中央，面容憔悴。他面前懸浮著一團黑影，形態不斷變化。令人震驚的是，黑影的面容竟與真人一模一樣！
“你我本是一體。“黑影——血魔——說道，“分離三百年，該回歸了。“
“絕不！“太虛真人厲聲道，“我寧可永世鎮壓于此，也不會與你融合！“
“愚蠢！“血魔冷笑，“善惡本同源，強行分離只會導致更大的災難。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殺了最愛的女人，把自己活埋在這荒山野嶺！“
太虛真人痛苦地閉上眼：“清瑤...那是不得已...“
“自欺欺人！“血魔逼近，“她發現了真相，不是嗎？發現你根本不是走火入魔，而是主動施展禁術將'惡'分離出來，只為追求所謂的'完美大道'！“
太虛真人沒有否認。他顫抖著雙手結印，祭壇四周升起無數鎖鏈，將血魔牢牢捆住。
“沒用的。“血魔大笑，“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不會真正消失。而你現在...快死了。“
太虛真人咳出一口鮮血：“所以我準備了最后的手段...轉世之術...“
血魔突然暴怒：“你竟敢——！“
畫面戛然而止。秦風踉蹌后退，渾身被冷汗浸透。那段記憶中的情緒太過強烈，幾乎沖垮他的神志。
“秦風！“柳晴兒扶住他，“你看到了什么？“
“太虛真人...和血魔...“秦風喘息道，“他們...我們...“
話未說完，祭壇突然劇烈震動！石碑上的血跡重新變得鮮紅，緩緩流下，在基座處匯聚成一個小血洼。更可怕的是，血洼中漸漸浮現出一張人臉——與太虛真人一模一樣，只是眼睛純黑無白。
“終于...等到你了...“血臉開口，聲音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我的...半身...“
秦風如遭雷擊，這聲音與他在天鏡湖底聽到的血魔之音完全相同！
“血魔！“柳晴兒立刻擋在秦風身前，玄陰之力全開。
血臉卻笑了：“玄女轉世？不...你不是她...至少不完全是...“
趙鐵匠戰刀出鞘：“少裝神弄鬼！“他一刀劈向血臉，刀鋒卻直接穿過，如同斬在空氣中。
“粗魯的老頭。“血臉不屑道，“我在和我的半身說話。“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風強忍不適問道。
“字面意思。“血臉的血水組成一只手指向石碑，“'非我非魔'——你不是太虛，也不是血魔，而是我們之間缺失的那一環。“
柳晴兒臉色大變：“胡說！秦風是太虛真人轉世！“
“是嗎？“血臉譏諷道，“那為什么他能聽到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為什么他的血脈能與我的力量共鳴？“
秦風想起之前種種異常——對血魔低語的感應、天衍玉的異常反應、以及體內那些神秘的銀色光點...
“你在撒謊。“他咬牙道，“如果我真是什么'缺失的一環'，太虛玄女劍怎么會認我為主？“
血臉露出詭異的笑容：“問得好。答案在祭壇下面...敢下來看看嗎？“
祭壇基座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向下的階梯，深不見底。
“別上當！“柳晴兒拉住秦風，“這明顯是陷阱！“
秦風也猶豫不決。血魔的話不可信，但那些記憶碎片又確實與他產生共鳴...
就在這時，小荷再次醒來。她的第三人格占據主導，冷靜地說：“祭壇下面是太虛真人的遺骸和一件信物。血魔想引誘你們下去，是為了那件信物。“
血臉的表情瞬間猙獰：“多嘴的雜質！“
一道血箭突然射向小荷！秦風揮劍阻擋，但血箭半途拐彎，直取柳晴兒！千鈞一發之際，太虛玄女劍自動脫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將血箭擊散。
劍身插入地面，嗡嗡作響。一個虛幻的女子身影浮現——玄女殘魂再次現身！
“清瑤...快走...“殘魂比上次更加模糊，“祭壇是...陷阱...他在等...“
“誰在等？“柳晴兒追問。
“第三...“殘魂的聲音斷斷續續，“被抹去的...記憶...不要相信...“
血臉發出刺耳的笑聲：“可憐的玄女，連殘魂都被動了手腳。讓我告訴你真相吧——當年太虛分離出來的不只是'惡'，還有...“
玄女殘魂突然光芒大盛，打斷血魔的話：“閉嘴！“她轉向秦風，“劍...里有...答案...別下來...“
說完，殘魂消散，太虛玄女劍自動歸鞘。血臉也漸漸沉入血洼，只留下最后一句：“我在下面等你...半身...“
祭壇恢復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有那道向下的裂縫，如同惡魔咧開的嘴，靜靜等待著。
“現在怎么辦？“趙鐵匠打破沉默。
小荷的第三人格開口道：“血魔說得半真半假。祭壇下面確實有太虛真人的遺骸和一件重要信物，但下去極其危險。“
“你怎么知道這些？“秦風銳利地盯著她。
女孩指了指自己的頭：“記憶碎片...來自小荷和血魔，也來自...別的地方。“
柳晴兒突然想到什么：“你剛才說'第三人'...是誰？“
“看不清...“女孩痛苦地皺眉，“記憶被刻意抹去了...但很關鍵...“
秦風沉思片刻，做出決定：“我和柳晴兒下去。趙前輩，您留在上面照看小荷。“
“太危險了！“趙鐵匠反對，“那妖孽明顯在引誘你們！“
“正因如此，才更要弄明白。“秦風看向柳晴兒，“你愿意嗎？“
柳晴兒毫不猶豫地點頭：“同生共死。“
小荷的第三人格突然抓住柳晴兒的衣角：“如果...如果你們看到'那個東西'...不要相信它的任何話！“
“什么東西？“秦風追問。
但女孩已經再次昏迷。趙鐵匠無奈地抱起她：“我會守在入口。一有不對立刻喊我！“
秦風點頭，與柳晴兒一同走向裂縫。階梯陡峭狹窄，潮濕陰冷。隨著深入，兩側墻壁上開始出現壁畫，記錄著太虛真人的生平。
奇怪的是，所有涉及“第三人“的畫面都被刻意損毀，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從身形判斷，應該是個男子。
“劍靈說的'第三人'...“柳晴兒低聲道，“會是誰？“
秦風搖頭，心中卻隱約有個可怕的猜測。如果血魔是太虛真人分離出的“惡“，那么按照陰陽平衡之理，是否還該有個“善“的化身？
階梯盡頭是一間圓形石室，中央停放著一具水晶棺。棺中躺著一個白衣男子，面容安詳如睡，正是太虛真人！三百年過去，他的遺體竟然沒有絲毫腐朽。
棺前放著一個玉盒，盒上刻著“開者即承“四字。
秦風與柳晴兒謹慎靠近。就在他們距離玉盒還有三步時，棺中的太虛真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終于來了...“真人開口，聲音卻與血魔一模一樣！
柳晴兒驚駭后退，而秦風卻僵在原地——真人眼中的神采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就像...看著鏡中的自己。
“別怕...我暫時借用了這具軀殼。“真人——或者說血魔——坐起身，動作略顯僵硬，“畢竟，我們三個本該是一體。“
“三個？“柳晴兒聲音發顫。
血魔指向秦風：“他，我，還有...“指向自己，“太虛。善、惡、本我，三位一體。“
秦風如遭雷擊。這個解釋完美契合了石碑上的“非我非魔“！他不是太虛真人轉世，也不是血魔分身，而是被分離出來的“本我“——純粹的意識載體！
“不可能！“柳晴兒厲聲道，“秦風就是太虛轉世！我能感覺到！“
血魔笑了：“感覺？就像玄女'感覺'太虛不會殺她？“他轉向秦風，“想知道真相嗎？打開玉盒。“
秦風猶豫了。劍靈的警告言猶在耳，但眼前的謎團又必須解開。最終，求知欲戰勝了謹慎，他伸手掀開了玉盒——
里面是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內部封存著一滴鮮血。就在秦風看到它的瞬間，水晶爆裂，血滴化作紅光沒入他的眉心！
一幅全新的記憶畫面在腦海中展開：
太虛真人跪在玄女尸體旁，淚流滿面。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他身后，手持滴血的劍。
“現在你明白了...“那人說，“分離之術是錯的。善惡本是一體，強行割裂只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太虛真人痛苦地抱住頭：“我錯了...一切都錯了...“
“還不晚。“那人扶起他，“我們三個...必須重新融合...“
畫面到此中斷。秦風踉蹌后退，頭痛欲裂。那段記憶中站在太虛身后的“第三人“...身形輪廓與他如出一轍！
“想起來了嗎？“血魔的聲音帶著勝利的喜悅，“你就是那個被分離出來的'本我'，太虛為了追求所謂'純粹的大道'，將意識一分為三——惡念成了我，善念成了'他'，而最核心的本我...轉世成了你。“
柳晴兒臉色慘白：“這...這不可能...“
“很遺憾，就是真相。“血魔從棺中站起，“三百年來，我們三個一直在無意識地互相吸引，渴望重新合一。這也是為什么你會被太虛玄女劍認可——它感應到了你體內的'本我'本質。“
秦風腦中一片混亂。如果血魔所言屬實，那他究竟是誰？太虛的一部分？一個獨立的靈魂？還是...
“為什么要告訴我們這些？“他強自鎮定地問。
血魔露出詭異的微笑：“因為融合需要三方自愿。太虛的善念已經虛弱到無法顯形，而我的惡念被封印多年...只有你，作為最純粹的'本我'，能主動完成這個儀式。“
“什么儀式？“
“三位一體，重歸完整。“血魔張開雙臂，“想象一下，擁有太虛的智慧、我的力量，以及你的...純粹。我們將成為超越一切的存在！“
柳晴兒突然擋在秦風面前：“別聽他的！秦風，無論你是什么，現在的你就是完整的！不需要融合任何人！“
血魔冷笑：“感人但幼稚。你以為太虛玄女劍為什么會在你手中？為什么陰陽雙玉會相互排斥？冥冥中自有定數...“
秦風想起劍靈的警告，突然意識到什么：“等等...如果真如你所說，為什么玄女殘魂要阻止我們下來？她應該希望太虛復活才對...“
血魔的表情微微一僵：“她...被蒙蔽了。“
“不，你在撒謊。“秦風逐漸理清思路，“玄女知道真相，所以才會警告我們。那個被抹去的'第三人'...不是善念化身，而是...“
話未說完，整個石室突然劇烈震動！血魔臉色大變：“不！他醒了！“
棺中的太虛真人遺體突然化為飛灰，一道白光從中飛出，在半空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與此同時，秦風體內的銀色光點也不受控制地涌出，與白光交融！
“快走！“血魔竟露出恐懼的神色，“他要強行融合我們！“
柳晴兒拉起秦風就往回跑。身后傳來血魔凄厲的慘叫和白光的嗡鳴。當他們沖上階梯時，整個祭壇開始崩塌！
“怎么回事？“等在入口的趙鐵匠急問。
“沒時間解釋！跑！“秦風大喊。
四人拼命逃離。身后，祭壇完全坍塌，一道白光直沖云霄，在空中形成三個糾纏的人形虛影——一個血紅，一個銀白，一個透明如水晶。
虛影扭曲著，掙扎著，最終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消散于無形...
數里外，眾人癱坐在一處山坡上喘息。小荷已經醒來，恢復了原本的天真性格，對發生的一切毫無記憶。
“到底...發生了什么？“趙鐵匠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秦風望向祭壇方向，心潮起伏。他隱約明白了真相——血魔撒謊了。那個“第三人“不是善念化身，而是太虛真人留下的最后手段：一個在危急時刻強制融合三者的禁制，目的是同歸于盡！
但為什么玄女要阻止？為什么陰陽雙玉會排斥？這些謎團仍未解開...
柳晴兒握住秦風的手：“無論血魔說了什么，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一部分。“
秦風回握她的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內心的異樣——祭壇下的那滴血確實喚醒了一些東西。他能感覺到，體內有什么...改變了。
遠處，一縷黑煙從祭壇廢墟升起，隱約形成一張猙獰的笑臉，隨即被風吹散。血魔未死，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