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許久,都城隍、南城城隍、云臺山山神先后趕至。
張溫屏退左右,將出行一事告知。
都城隍道:“南瞻部洲乃兇惡之地,上使何故遠涉?”
張溫道:“感玉皇上帝恩德,欲于彼處宣揚天恩。”
都城隍又道:“若彼處不識天恩,何如?”
張溫笑道:“便權當磨礪己身、積累功德。”
山神接話道:“上使此去可還回返?”
張溫道:“或三五年、或七八年,自當回返。
今邀諸位前來,一是辭行,二是有些事情還需勞煩諸位。”
三人洗耳恭聽。
張溫對都城隍道:“在下一去,恐查瘟治疫之事荒廢,固特留‘芥子瘟蟲’百粒于此。
若有瘟發,都城隍大人可攜瘟蟲至病患身前念動咒訣,則瘟病自去矣。
若無果,則非疫病,乃其人軀體不調、或有妖魔作祟,大人可自行決斷。”
話畢,都城隍欣然應下,張溫便將百粒瘟蟲贈予,并傳其操使瘟蟲之咒訣。
張溫又對南城城隍道:“自敖真皈伏于我,其一干部眾便群龍無首、處境凄慘。
恰好南城濱海,大人可執此印信聯系那鼉龍、黑魚二將軍,教其收攏部族,聽候大人差遣。”
南城城隍忙不迭接過印信,喜道:“上使仁慈,小神領命!”
張溫點點頭,轉對山神說道:“山神大人,我走后,還要勞你照拂門下一二,勿教他等受了欺辱,更要約束則個,勿教其出山為惡。
若有欲離去者也無須阻攔,給些盤纏教其自去便是;若有逞兇為禍者亦不必留情,處死作罷。”
山神聞言,當即拱手應下。
諸事言畢,三人自去。
少頃,精細鬼、伶俐蟲也替張溫收拾好了出行所用。
張溫接過,勉勵二人幾句,教其看好家宅、約束鬼兵,隨后便在二人失落的目光中,帶著早已難耐的豬剛鬣和敖真,跨上了西行之路。
......
越過此山,即見大海。
敖真遂展真身,馱張溫踏浪而行,豬剛鬣則駕風在前開路。
只見:
東海無垠,其波漫漫。
東海無垠,蒼穹倒映天地寬;
其波漫漫,潮涌銀山云舒卷。
怪石奇礁星羅布,靈島仙山巍巍然;
水元包藏千百態,香風濃霧滾滾來。
張溫立于敖真背上舉目四望,見此天高海闊,不禁心潮澎湃。
行不多久,忽聞豬剛鬣回身笑道:“先生,前方便是俺老豬的老家了!”
張溫忙定睛去看,就見前方薄霧深處,隱隱有一仙山。
豬剛鬣問道:“先生可要登山一觀?”
張溫十分意動,但稍一思忖,便搖頭拒絕。
花果山妖王眾多,豬剛鬣又仇家遍地,若去,恐生不測。
是時,正值東南風緊。
豬剛鬣也不再亂轉,忙借風省力;敖真亦隨波逐流,速度更快三分。
三人一路疾行,不足一日,便無驚無險的渡過了這汪洋大海。
至登岸,先穿吳越不毛之地,一路往西北而行,及至桐國方見人煙。
敖真使水霧隱去三人身形,至城外郊野觀摩此間之人衣食百態。
后仿造貝幣,購得三身粗麻短衣、頭巾草鞋,與豬剛鬣一起使了個障眼法改變了體型模樣,三人改頭換面之后,才一齊進入城中。
此值周武王剛剛分封諸國之際,戶籍管理尚不嚴苛,三人入城毫無阻礙。
張溫手持一幡,上書“游方醫工,疾瘍可治”八字,后跟一胖一瘦二從人,穿街過巷、緩步周游。
未行多遠,便有買賣上門。
“醫工稍待。”
喚住張溫者,乃一身材矮瘦的青年男子,腰懸魚簍、身披蓑衣,似一漁夫。
張溫駐足問曰:“有何見教?”
漁夫揖禮問道:“不知君子是疾醫還是瘍醫?”
張溫道:“我這幡上寫的清楚,‘疾瘍可治’,自然不是夸口。”
漁夫訕笑道:“我識字不多,見幡上有一‘醫’字便喊停了君子,還請勿怪。”
張溫點點頭,上下審視一番,又問道:“可是家中有人患病?”
漁夫奇道:“君子怎知非我求診?”
張溫笑道:“你雖瘦,卻無病態,無病而求醫,自然是為了家眷。”
漁夫大喜道:“君子果然是高人!家母有救矣!”
隨即便行大禮再拜,懇請張溫與他同行歸家、為母治病。
張溫自然應允。
一行四人便快步趕至漁夫家中,見到了那位患病的老嫗。
老嫗見有生人到來,便欲下床招呼。
漁夫趕忙勸住,并言明了張溫的身份。
老嫗頓時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
張溫見其家宅簡陋,更無親眷,只此孤兒寡母一雙,立時便明白了老嫗的想法。
遂言道:“老人家勿憂,且先讓我看看病癥。
若治不好則不取診費,若能治好,也只要魚干一條。”
老嫗惶恐道:“如此不是作賤了君子?”,漁夫也急道不可。
張溫笑道:“我言既出,自不會反悔”,說罷,便不容置疑的抓住老嫗的手腕開始捉脈。
此間人如何見過這等行醫之法?
漁夫見狀頓時便嚇了一跳,欲上前阻攔,那老嫗也猛然心驚,欲抽手而回。
敖真趕忙解釋道:“此種診法乃天授之術,爾等勿要驚慌,且耐心等候。”
漁夫和老嫗這才稍稍安心。
須臾后,張溫收手,又教老嫗張口伸舌,看罷,遂知其病灶所在。
蓋因此間平民多以不脫殼的粟麥為食,這老嫗年老體衰,腸胃臟器早已衰退,吃這些粗食更難消化,所以便患了“積食之癥”。
張溫道:“老人家的病不打緊,待我施藥后便可痊愈。”
說罷,便在母子二人驚喜的目光中,拉著敖真走出了門外。
張溫教敖真附耳過來,如此這般耳語一番,敖真登時臉色脹紅,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溫笑著讓其快去,敖真只能苦著臉的照辦。
片刻后,張溫將一碗酸臭腥臊的藥湯灌進了老嫗口中。
老嫗皺眉喝下,沒多久便開始哇哇大吐,盡是些黑黃硬物,看起來十足惡心。
緊接著更是大喊腹痛,急教漁夫帶其如廁。
漁夫顧不上許多,趕忙抱起老嫗出門,如此這般折騰幾番之后才算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