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塊被擰干的抹布，濕漉漉地糊在諾維格瑞參差的屋頂上。索菲亞把臉貼在翠鳥酒館三樓的窗玻璃上，呵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凝成一片白霜。她伸出食指，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畫了朵紫羅蘭——比瑪格麗塔家徽上的那朵丑了至少三個檔次。

“哈！畫得跟被石化蜥蜴踩過的野花似的。“希里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冒出來，嚇得索菲亞差點把指甲戳進木頭窗框里。白發女孩不知什么時候溜進來的，這會兒正盤腿坐在她床上啃蘋果派，碎屑掉得滿斗篷都是。

索菲亞慌忙用袖子擦掉涂鴉：“誰、誰讓你偷看了！“結果用力過猛，袖口的銀紐扣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聲響。這斗篷可是艾琳昨晚用“精靈秘傳洗滌術“幫她洗的——雖然洗完之后莫名散發著蘑菇湯的味道。

“喏，賠你的。“希里把剩下半個派塞過來，金綠色的眼睛里閃著惡作劇的光，“老板娘特供'時空裂縫限定款'，據說用了會倒著長的肉桂。“她突然指向窗外，“看那個！“

廣場中央的噴泉正在表演絕活——水流像條被倒提的蛇般往天上竄，幾個醉漢圍著它手舞足蹈。更絕的是花販的推車，上面的玫瑰時而怒放時而縮回花苞，活像群害羞的含羞草。

“東區更離譜。“希里舔掉指尖的果醬，“鐵匠鋪的錘子自己打鐵，面包店的甜甜圈在天上飛，至于貧民窟...“她突然壓低聲音，“老格林藥草店門口那攤積水，我親眼看見個銅板從水里浮出來，又慢慢沉回去——時間在那兒是倒著流的。“

索菲亞咬了口派，肉桂的辛辣混著蘋果的酸甜在舌尖炸開。說來諷刺，整座城市都快被時空亂流擰成麻花了，翠鳥酒館的廚藝倒是突飛猛進——這派皮酥得能聽見“咔嚓“聲。

“那個...“她捏著派皮的手指微微發抖，“昨天多虧你...“

“嗯？“希里正用匕首削著靴底沾到的馬糞，聞言差點劃到手，“謝我什么？沒讓杰洛特把你當水鬼砍了？“

“我是說...“索菲亞的聲音越來越小，“你明明能用上古之血跳去任何地方...“

閣樓突然安靜下來。晨光透過希里亂糟糟的劉海，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遠處傳來教堂鐘聲——音調是反著的，“咚—咣“聽著像有人在用鐵鍋砸鐘。

“聽著，尖耳朵。“希里突然換上杰洛特式的沙啞腔調，連皺眉的弧度都學得惟妙惟肖，“'要是見著麻煩就逃，遲早餓死在連食尸鬼都懶得扒的垃圾堆里。'“她甩了甩白發，“那老家伙雖然做飯難吃得要命，這話倒沒錯。“

索菲亞噗嗤笑出聲，結果被派渣嗆得直咳嗽。希里掄起巴掌拍她后背，力道大得能捶死一頭石巨人。

“咳咳...所以這就是你專往麻煩堆里扎的理由？“

“錯！“希里突然跳上窗臺，晨風把她腰間的狼頭徽章吹得叮當響，“這是獵魔人學堂第一課——“她猛地指向街對面，一個穿銀邊黑袍的術士正鬼鬼祟祟地摸進面包店，隱身咒爛得連店門口的流浪貓都騙不過，“看到沒？兄弟會的監測員，每天正午準時來偷記裂縫數據。“

索菲亞的綠眼睛瞇了起來。她認得這種袍子——和當初追殺瑪格麗塔的人一模一樣。

“所以...“

“所以我們去借點情報。“希里咧嘴一笑，露出犬齒，“順便教教他什么叫真正的隱身術——比如被凍在門把手上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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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混沌地圖**

酒館地下室飄著霉味和二十種草藥燉煮的詭異氣息。杰洛特蹲在角落擦劍，劍油的味道熏得雷吉斯直皺眉——吸血鬼這會兒正用手術刀般的指甲把牛排切成完美的小方塊，每切一刀都故意讓刀尖刮過盤子。

“總結現狀。“白狼往劍上啐了口唾沫，破布擦得銀刃滋滋響，“商業區物品滿天飛，神殿廣場時間流速亂跳，水鬼在市政廳門口舉著'還我人權'的牌子...“他指了指天花板，那里正傳來希里炸飛煙囪的悶響，“而我們的對策是讓倆丫頭去偷術士的內褲？“

瑪格麗塔從冒著紫煙的坩堝前抬頭，黑眼圈重得能當煙熏妝：“不然呢？用你的劍給時空裂縫修邊？“她突然轉身奪過艾琳手里的杯子，“這是黑血藥劑！不是果汁！“

精靈少女訕訕地縮回手，舌尖還沾著詭異的藍色：“我就嘗一小口...嗝！“她耳朵尖突然竄出火苗，把雷吉斯的餐巾燒出個愛心形狀的洞。

吸血鬼淡定地用紅酒澆滅火苗：“親愛的，你現在打個噴嚏都能點著矮人火藥。“

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索菲亞滾進來，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被沼澤巫婆舔過。希里跟在后頭，手里甩著卷羊皮紙：“新鮮出爐的監測報告！“

瑪格麗塔的藥劑勺“當啷“掉進鍋里：“你們把監測站炸了？“

“哪能啊~“希里把羊皮紙攤在酒桶上，“就借了點紙，順便給那位先生換了套新造型——“她朝索菲亞眨眨眼，“是不是特別適合參加化裝舞會？“

索菲亞憋著笑比劃：“全身就剩條襯褲，還被凍在面包柜門上...“

杰洛特扶額：“所以情報呢？“

羊皮紙上密密麻麻記滿了數據，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手繪的“混沌地圖“——諾維格瑞被紅墨水劃分成五個區域：

1.**商業區（漂浮癥）**：物品失重，但僅限于非生命體。

2.**神殿廣場（時間漩渦）**：流速隨機，有人一夜白頭，有嬰兒三天長成壯漢。

3.**貧民窟（逆流區）**：時間倒流，傷口自愈但記憶消退。

4.**港口（鏡像化）**：所有影子有了自主意識。

5.**翠鳥酒館（穩定點）**：被瑪格麗塔的紫羅蘭結界籠罩，成了風暴眼。

“等等。“雷吉斯突然用叉子尖戳住地圖邊緣的小字，“'席爾活躍度37%'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艾莉安。女精靈法師正用靛藍色的指甲劃過自己手臂上的舊傷疤——那傷口正在滲出詭異的藍光。

“就像...“她輕聲說，“往鏡子里扔石頭。裂縫越多，鏡后的饑餓就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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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坦白時刻**

閣樓斜窗透進來的月光是扭曲的，像透過劣質玻璃看到的景象。索菲亞蜷在吊床上數瓦片，那些古老的陶瓦在混沌光線下時而泛藍時而發綠。

門軸發出年邁的呻吟。艾莉安端著杯冒熱氣的東西進來，草藥味立刻蓋過了閣樓的霉味。

“喝掉。“媽媽把杯子塞給她，“能暫時麻痹烙印。“

液體聞著像薄荷拌沼澤泥。索菲亞捏著鼻子灌下去，喉嚨立刻像被冰原狼的舌頭刮過似的。

“今天...“她盯著杯底沉淀的發光顆粒，“我們差點把監測員變成冰雕。希里說這叫'實戰教學'。“

艾莉安突然笑出聲，眼角擠出細紋：“知道我第一次用冰霜咒時發生了什么嗎？整個陶森特葡萄園的工人都滑得跳踢踏舞。“她伸手撥開索菲亞額前汗濕的碎發，“有個穿絲綢馬甲的老伯爵摔了個屁股墩，還堅持說這是藝術表演。“

索菲亞鼻子發酸。媽媽很少提起往事，那些故事像藏在樹洞里的冬眠松鼠，偶爾探出頭又迅速縮回去。

“席爾...“她轉動著空杯子，“到底是什么？“

燭火突然劇烈搖晃。艾莉安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畫著符文，靛藍指甲在木頭上留下熒光痕跡：“想象一面永遠照不出你倒影的鏡子。“她的聲音輕得像在說夢話，“它吞掉所有光，所有熱，所有...存在。“

窗外，一顆拖著藍尾巴的“流星“劃過——那東西飛得歪歪扭扭，活像喝醉的螢火蟲。索菲亞突然想起冬之刃爆發的瞬間，那種連靈魂都要被抽干的寒意。

“我們會...“

“會贏的。“艾莉安突然抱住她，草藥味混著舊羊皮紙的氣息籠罩下來，“因為這次我們準備好了。“她親了親索菲亞的精靈尖耳，“睡吧，明天還要教希里怎么正確畫紫羅蘭呢。“

樓下突然傳來杰洛特的咆哮和希里放肆的大笑，間或夾雜著雷吉斯勸架的優雅措辭。裂縫中的月亮歪歪斜斜地掛著，像被頑童掰彎的銀勺子。

索菲亞把臉埋進枕頭。明天也許世界會完蛋，但今晚，至少肉桂蘋果派還是甜的，希里的惡作劇還是氣的杰洛特跳腳，而媽媽的手——正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就像小時候在貧民窟的雨夜里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