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維格瑞的貧民窟在晨霧中像塊發霉的面包，濕漉漉地散發著酸臭味。索菲亞踮著腳尖跳過一灘污水，靴子還是濺上了幾滴——那水珠在半空中詭異地停頓了一秒，才慢悠悠地落回地面。

“看！又來了！“她拽了拽希里的皮甲袖子，“時間在這里真的在倒流！“

白發獵魔人學徒正蹲在一家倒閉的面包店門口，盯著地上半塊發霉的黑面包。那面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霉斑遍布變得新鮮起來，最后“啪“地一聲跳回了一個缺牙老太太的籃子里。

“諸神啊，“希里吹了個口哨，“這可比凱爾莫罕的幻術課帶勁多了。“

索菲亞的指尖輕輕撫過斑駁的磚墻。那些脫落的墻皮正一片片飛回原位，裂縫像被無形的手縫合般消失。遠處傳來孩童的笑聲——倒著放的，聽著像有人在倒吸涼氣。

“我們真的要進去嗎？“她咽了咽口水，“瑪格麗塔說在逆流區待久了會記憶紊亂...“

“哈！“希里突然從包里掏出兩個蘋果，其中一個已經開始慢慢變青，“知道為什么我帶這個嗎？試驗品！在這兒咬一口，“她指了指正在“返老還童“的蘋果，“出去后說不定能吐出果核來?！?

索菲亞剛要吐槽這個荒謬的計劃，巷子深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五六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追著一個長腿的...影子？那黑影靈活地跳過垃圾堆，時不時還回頭做個鬼臉。

“港口區的影子叛逃到這兒來了？“希里瞇起眼睛，“有意思...“

她們跟著騷動來到貧民窟深處的一間破屋前。索菲亞的呼吸突然停滯——歪斜的門板上刻著朵褪色的小花，和她小時候用釘子劃的一模一樣。

“這...這是我以前的...“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小女孩抱著破布縫的玩偶沖出來，差點撞到索菲亞腿上。那孩子有著熟悉的綠眼睛和尖耳朵，右臉頰還沾著煤灰。

“那是...我？“索菲亞的聲音在發抖。

小索菲亞完全沒注意到她們，徑直跑向巷子另一端。希里一把拉住想要追上去的索菲亞：“別碰過去的自己！除非你想體驗下兩具身體合二為一的滋味——相信我，那比和巨魔摔跤還難受?！?

透過敞開的門縫，索菲亞看見年輕了十幾歲的老格林正舉著木勺罵人：“小雜種！又把曼德拉草根切錯了！“他的禿頭上還長著稀疏的紅發，皺紋也比記憶中少得多。

“等等，“索菲亞突然抓住希里的手腕，“如果時間在倒流...那是不是意味著...“

希里的眼睛亮了起來：“能見到過去的瑪格麗塔？或者你媽媽？“

她們躡手躡腳地繞到屋后。透過漏風的木板墻，索菲亞看見小索菲亞正蹲在角落偷偷翻看一本破舊的《基礎咒語入門》——那本書的封面和她懷里揣著的那本一模一樣。

“天...“索菲亞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藏在衣襟里的書，“我竟然一直帶著它...“

一聲巨響突然從街上傳來。兩人沖出去時，看見一群永恒之火守衛正在毆打一個精靈男子。鮮血從那人額頭流下，卻在半空中凝成血珠，又慢慢倒流回傷口。

“是時間回溯！“希里壓低聲音，“但為什么只有他在...“

索菲亞的瞳孔驟然收縮。那精靈的靛藍色指甲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即使滿臉血污也掩不住俊美的輪廓——和她夢境中的身影完美重合。

“爸爸...？“

希里還沒來得及阻止，索菲亞已經沖了出去。她的手指穿過守衛的身體——像插進冰水里一樣刺骨——直接碰到了精靈男子的手臂。

世界突然天旋地轉。

記憶的漩渦

索菲亞感覺自己被扔進了萬花筒。無數記憶碎片呼嘯而過：靛藍指甲的手在羊皮紙上書寫公式；瑪格麗塔年輕時的紫眼睛在火光中閃爍；克拉茨的金牙在酒館燈光下發光；最后定格在一個雨夜，精靈男子把哭鬧的小女孩塞給人類商人...

“醒醒！見鬼！“

一記響亮的耳光把索菲亞扇回現實。她躺在潮濕的巷子里，希里正揪著她的衣領猛晃：“你他媽差點變成記憶泡泡了知道嗎！“

“我看到了...“索菲亞的嗓子干得像沙漠，“我爸爸...他把小時候的我...“

希里突然僵住了。她的目光越過索菲亞肩膀，緩緩舉起鋼劍：“呃...我想我們有大麻煩了。“

索菲亞轉頭看去，頓時血液凝固——整條巷子正在“倒帶“。守衛們倒退著走路，被打的精靈男子漂浮在半空，而年幼的索菲亞...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們，綠眼睛里閃著詭異的藍光。

“那不是過去的你，“希里把劍橫在胸前，“是時空裂縫產生的記憶投影...而且它發現我們了?！?

小索菲亞的嘴突然咧開到一個不可能的角度：“找...到...了...“聲音像是用十幾種語言混合而成的。

“跑！“希里拽起索菲亞就往后巷沖，“記憶投影會吸引時空守衛！“

她們剛拐過墻角，身后的空氣就撕裂開來。三個半透明的騎士憑空出現，盔甲上布滿星辰圖案，騎著的戰馬完全由藍光組成。

“狂獵的偵察兵？！“索菲亞邊跑邊回頭看，“他們不是只在夜里...“

“時空裂縫里沒有白天黑夜！“希里一個急剎，差點撞上突然出現的磚墻——這條路剛才還不存在，“見鬼！空間也在重組！“

小索菲亞的投影飄在屋頂上，每經過一處，那里的時間流速就變得更加混亂。一個老婆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佝僂變回少女；酒館門口的醉漢越喝越清醒，最后把啤酒吐回了木桶。

“分頭行動！“希里突然把索菲亞推進一家裁縫店，“我去引開他們，你找機會回酒館！“

索菲亞還沒反應過來，希里已經一個后空翻跳上屋頂，還順手把裁縫店的假人模特扔向追兵。她最后聽到的是白發女孩的喊聲：“記得告訴杰洛特，他欠我二十克朗！“

翠鳥酒館的緊急會議

索菲亞幾乎是爬回翠鳥酒館的。她的靴子丟了一只，斗篷上沾滿可疑的黏液，右手小指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彎曲著——在逆流區受傷真是見鬼的體驗，傷口一會兒惡化一會兒愈合。

瑪格麗塔一看見她就打翻了藥劑瓶：“諸神??！你碰到記憶投影了？“

“不止...“索菲亞癱在椅子上，顫抖著掏出那本《基礎咒語入門》，“我發現個問題...如果貧民窟的時間在倒流，為什么這本書沒有變回空白？“

酒館突然安靜得可怕。雷吉斯放下紅酒杯，指甲在桌面上敲出不安的節奏：“親愛的，你拿著的可能是...“

“錨點?！鞍虬矎年幱疤幾叱鰜?，靛藍指甲在書封上劃過，留下一道熒光痕跡，“有人用強大的法術把特定物品固定在了時間流之外?！?

杰洛特突然從二樓沖下來，銀劍上還滴著水鬼血：“希里呢？“

“在...在和時空守衛玩捉迷藏?！八鞣苼喰奶摰乜s了縮脖子，“她說你欠她二十克朗...“

白狼的表情像是同時被十只妖靈撓了臉。他轉向瑪格麗塔：“需要多久？“

女術士已經在地板上畫起了復雜的法陣：“至少兩小時才能定位她的時空坐標?！八蝗坏上蛩鞣苼?，“而你！現在立刻去泡個曼德拉草浴，除非你想讓那條胳膊永遠時痛時不痛！“

索菲亞被艾琳拽進浴室時，聽到雷吉斯正在和杰洛特爭論：“...記憶投影主動攻擊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在裂縫里搜尋特定記憶...“

溫熱的水漫過身體時，索菲亞才發現自己抖得多厲害。艾琳往浴缸里倒著發光的藥粉，假裝沒看見她的眼淚。

“那真的是我爸爸嗎...“索菲亞盯著自己扭曲的小指，它正在藥浴作用下慢慢復位，“他為什么...“

“噓?！鞍胀蝗晃孀∷淖?，尖耳朵動了動，“有人在上面的儲藏室?！?

她們躡手躡腳爬上梯子，透過地板縫隙看到驚人的一幕——瑪格麗塔和艾莉安正在激烈爭吵，紫羅蘭和靛藍色的魔法火花在空氣中對撞。

“...現在取出來太危險了！“瑪格麗塔的聲音壓得很低，“席爾已經感應到她的存在！“

艾莉安的書砸在墻上：“十五年！我在那個冰牢里堅持了十五年！“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現在終于有機會終結這一切...“

索菲亞的呼吸停滯了。她從未見過優雅的媽媽這樣歇斯底里。

“那本書里到底藏著什么？“艾琳用氣聲問。

地板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兩位女術士猛地抬頭，正好對上索菲亞驚恐的綠眼睛。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整整十秒。

“...曼德拉草浴應該泡夠半小時?！艾敻覃愃罱K干巴巴地說，紫袍子一閃就消失了。

艾莉安慢慢走近，伸手撫過索菲亞濕漉漉的頭發。她的指甲不再發光，只剩下疲憊的淡藍色：“我們明天去取記憶封印?！奥曇糨p得像羽毛，“是時候讓你知道...為什么你父親寧愿被永恒之火抓住，也要把你送走了。“

窗外，一顆逆向劃過的流星把天空染成病態的綠色。索菲亞突然意識到，蘋果派再甜，也終究有吃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