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在石屋外嚎叫了一整夜，索菲亞蜷縮在火塘邊，睡睡醒醒。每次睜眼，都能看到杰洛特像尊石像般守在門邊的身影。白狼的貓瞳在黑暗中泛著微光，銀劍橫放在膝頭，偶爾會映出火塘里跳動的火星，像是某種無聲的警告。

黎明時分，風雪終于停了。索菲亞揉著酸痛的脖子坐起來，發現艾琳已經醒了。精靈少女正蹲在墻角翻看莫斯薩克的草藥柜，纖細的手指拂過一個個貼著怪異標簽的罐子。

“找到什么好東西了？“索菲亞小聲問，聲音還帶著睡意。

艾琳舉起一個小瓶子，里面裝著藍色的粉末：“月塵粉，能暫時掩蓋精靈氣息?！八瘟嘶纹孔?，粉末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光，“奎特家的獵犬鼻子靈得很，上次我就是被它們聞出來的。“

莫斯薩克正在火塘邊煎藥，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綠色的泡泡，味道像是爛魚混著薄荷。老德魯伊用木勺攪了攪，舀出一勺遞給剛醒的雷吉斯：“喝了，能讓你在白天多撐幾個小時?！?

吸血鬼做了個鬼臉——這個表情在他優雅的臉上顯得格外滑稽——但還是接過來一飲而盡。他的臉色立刻變得紅潤了些，眼里的血絲也褪去了，像是被施了某種美容咒語。

“我們得談談計劃?！敖苈逄赝蝗婚_口，聲音比屋外的冰凌還冷，“海底火山不是隨便能去的地方?！?

莫斯薩克點點頭，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箱。金屬摩擦的聲音讓索菲亞的牙根發酸。箱子里是一套古老的潛水裝備——銅制的頭盔、鯨皮制成的潛水服，還有幾盞用魔法驅動的水下燈，燈罩上刻著避水符文。

“克拉茨留下的，“老德魯伊撫摸著潛水服上的補丁，指腹擦過一道明顯的爪痕，“他當年就是用這個去找海底之門的，差點被巨型章魚拖走。“

索菲亞拿起頭盔，里面還殘留著煙草和海鹽的味道。她想象著那個獨眼老海盜穿著這身裝備潛入深海的樣子，喉嚨突然有些發緊?？死淖詈笕o她的青銅骰子還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是某種承諾。

“裝備只有兩套。“雷吉斯檢查著潛水燈，指甲輕輕敲擊玻璃罩，“誰去？“

“我?！敖苈逄睾退鞣苼喭瑫r說。

白狼挑了挑眉：“小丫頭，你連游泳都不會?！?

“但冬之刃認的是我！“索菲亞握緊匕首，符文立刻亮起藍光，在她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而且...“她聲音低了下去，“這是我媽媽留下的東西，我必須去?！?

屋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響。艾琳擔憂地看著她，精靈少女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把布料都揉皺了。

“讓她去吧。“莫斯薩克最終打破沉默，獨眼中閃爍著某種索菲亞讀不懂的情緒，“血脈的呼喚不是那么容易拒絕的。“

杰洛特盯著索菲亞看了幾秒，突然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那就別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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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他們來到了海邊。暴風雪過后的天空藍得刺眼，陽光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像是諸神打翻了的顏料盤。烏達維克已經等在那里，獅鷲獸的爪子上綁著個皮袋，里面裝著潛水裝備，羽毛上還沾著未化的雪粒。

“從這里下水最近?！澳顾_克指著冰面上的一個洞口，邊緣結著鋸齒狀的冰凌，“克拉茨當年挖的通道，直通海底火山。那老瘋子總說'想要寶藏就得走捷徑'。“

索菲亞穿上潛水服，鯨皮緊貼在身上，冰涼得像第二層皮膚。頭盔沉甸甸的，壓得她脖子發酸。杰洛特幫她把冬之刃綁在腰間，動作意外地輕柔，粗糙的手指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

“記住，“白狼的聲音從頭盔外悶悶地傳來，“下潛時別緊張，呼吸要均勻。如果耳朵疼...“他做了個捏鼻子鼓氣的動作，“就像這樣。“

索菲亞點點頭，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她不是怕深?！m然確實應該怕——而是怕即將面對的東西。十五年，媽媽和瑪格麗塔被關在那里十五年。而狂獵之門后還有更可怕的存在...那個連名字都讓人戰栗的“席爾“。

“給?！鞍杖o她一個小布袋，上面繡著歪歪扭扭的紫羅蘭——明顯是剛縫上去的，“水妖的腮腺，含在嘴里能讓你在水下呼吸更順暢?！?

精靈少女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索菲亞想說什么，艾琳卻突然抱住了她，力道大得差點把潛水服壓癟。

“一定要回來，“艾琳在她耳邊說，聲音帶著鼻音，“不然我就把你藏在床底下的那本《基礎咒語入門》燒了。你知道的，那本贓物?！?

索菲亞噗嗤笑了，緊張感稍稍緩解：“那可是我的第一本魔法書！“

“準備好了嗎？“雷吉斯檢查完最后一盞潛水燈，指尖在玻璃上留下一道冰痕，“潮汐馬上就要變了。“

杰洛特點點頭，率先跳入冰洞。索菲亞深吸一口氣——盡管頭盔里空氣有限——也跟著跳了下去。

刺骨的冷水瞬間包圍了她。潛水服阻隔了部分寒意，但那種壓迫感還是讓她心跳加速，咚咚的聲音在頭盔里回響。頭頂的光線越來越弱，很快，四周只剩下潛水燈照出的一小圈藍光，像是被黑暗吞噬的小氣泡。

下潛的過程像是永遠沒有盡頭。偶爾有魚群從燈光中掠過，銀鱗反射出詭異的光澤，像是無數把小刀劃過視線。更深的地方，某種巨大的黑影緩緩游過，索菲亞趕緊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專注于杰洛特的背影——白狼的銀劍在水流中微微發亮，像是引路的燈塔。

白狼像條魚一樣靈活，時不時回頭確認她跟上了。有次他停下來，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索菲亞這才注意到耳膜生疼，趕緊照他教的方法鼓氣，一陣刺痛后，壓力減輕了不少，但嘴里泛起了鐵銹味——她可能把牙齦咬出血了。

大約下潛了二十分鐘，水溫突然升高。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微弱的紅光——海底火山！巖漿在裂縫間緩緩流動，像大地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又像是某種沉睡巨獸的呼吸。

杰洛特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靠近。索菲亞游過去，看到火山口邊緣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門，表面覆蓋著珊瑚和藤壺，但依然能辨認出上面刻著的狂獵符文——和她冬之刃上的一模一樣。

冬之刃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索菲亞差點沒抓住它。符文亮得刺眼，在深海中像是一輪小月亮。更奇怪的是，她的后頸也開始發燙，那個蝴蝶形狀的烙印仿佛要燒穿皮膚，疼痛順著脊椎往下蔓延。

杰洛特指了指石門中央的凹槽，形狀正好和冬之刃吻合。索菲亞游過去，顫抖著舉起匕首——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巖漿中竄出！

那東西像是魚和人的混合體，鱗片泛著金屬光澤，手指間連著蹼，但指甲卻像刀片一樣鋒利。它張嘴尖叫，露出滿口尖牙，聲音在水中形成沖擊波，震得索菲亞頭暈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杰洛特的銀劍立刻出鞘，但在水下動作慢了半拍。怪物趁機撲向索菲亞，長指甲劃過她的手臂，潛水服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涌出，在海水中形成紅色的霧團，像是一朵綻放的死亡之花。

更多的黑影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索菲亞本能地揮動冬之刃，匕首碰到怪物的瞬間，符文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怪物慘叫一聲，身體開始結冰，轉眼就變成了漂浮的冰雕，眼中還凝固著驚恐。

杰洛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著她沖向石門。索菲亞明白了他的意思，用盡全力將冬之刃插入凹槽。

石門上的珊瑚紛紛脫落，露出下面古老的符文。一道裂縫出現在門中央，越來越大，直到形成一個漩渦。水流突然變得湍急，索菲亞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

下一秒，她和杰洛特被卷入了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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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索菲亞再次能看清東西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冰橋上。四周是永恒的暴風雪，雪花像刀片一樣旋轉飛舞。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偶爾傳來冰層斷裂的轟鳴。不遠處，紫水晶牢籠里的瑪格麗塔猛地抬起頭，女術士的紫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干裂得滲出血絲。

“小麻雀？“瑪格麗塔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很久沒說過話，“諸神啊，你真的來了...“

索菲亞想跑過去，卻被杰洛特攔住。白狼的銀劍指向冰橋另一端——那里站著個穿冰甲的高大身影，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頭盔下只露出一雙泛著藍光的眼睛。

“狂獵將軍，“杰洛特低聲說，肌肉繃緊得像拉滿的弓，“伊勒瑞斯?！?

巨人般的戰士舉起戰斧，冰橋隨之震動，裂縫像蜘蛛網般蔓延。索菲亞的冬之刃嗡嗡作響，后頸的烙印疼得像被烙鐵按住。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轉向瑪格麗塔：

“我媽媽在哪？“

女術士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冰橋下方。索菲亞順著方向看去，差點驚叫出聲——艾莉安被鎖在冰橋底部，無數冰錐穿透她的四肢，但傷口沒有流血，而是散發著微弱的藍光。那些冰錐在吸收她的魔力，像是某種邪惡的輸液管。

“她在維持門的平衡，“瑪格麗塔喘息著說，每說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力，“如果她死了，門就會...“

“你的血終將獻給霜雪。“伊勒瑞斯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冰川相互摩擦，“這是命運?！?

他發動攻擊的速度快得驚人，戰斧劈在冰橋上，裂縫瞬間蔓延到索菲亞腳下。杰洛特及時推開了她，自己卻被沖擊波震得單膝跪地，銀劍在冰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索菲亞握緊冬之刃，突然感到一股暖流從手心蔓延到全身。她想起了莫斯薩克的話——冬之刃不是開門的鑰匙，是移動門的鑰匙。也想起了瑪格麗塔在艾瑞圖薩說過的話：“魔法就是選擇，每次都選最疼的那個?！?

“杰洛特！“她大喊，“幫我拖住他！我要改變門的位置！“

白狼沒有回答，但已經擺出了戰斗姿態。他的眼睛在陰影中變成兩條細線，像是準備撲殺的狼。伊勒瑞斯發出不屑的哼聲，再次舉起戰斧——

索菲亞閉上眼睛，將冬之刃深深刺入冰橋。符文的光芒順著裂縫蔓延，很快就覆蓋了整個空間。她感到自己在墜落，又像是在飛翔，無數畫面從眼前閃過：

媽媽在實驗室調配藥劑，靛藍色的指甲沾滿草藥汁...瑪格麗塔在雨中向她伸出手，紫羅蘭香水混著血腥味...克拉茨的金牙在火光中閃爍，塞給她那顆青銅骰子...艾琳被鐵鏈鎖住卻依然微笑，說要把她的贓物燒掉...

當光芒消散時，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海灘上。冬之刃插在沙子里，周圍散落著幾個人影——杰洛特、瑪格麗塔，還有...

“媽媽？“

藍袍女子虛弱地抬起頭，靛藍色的指甲已經黯淡無光，但嘴角卻掛著微笑：“我的小綠芽...長這么大了...“

索菲亞想沖過去，卻被杰洛特攔住。白狼的銀劍指向海面——那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海水逆流而上，形成一道水墻?？瘾C的黑船正從漩渦中緩緩升起，船頭的冰雕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他們追來了，“瑪格麗塔掙扎著站起來，手指間跳動著微弱的紫光，“門被移動，但沒關閉?！?

艾莉安突然抓住索菲亞的手，觸感冰涼得像具尸體：“聽著，冬之刃只能移動門一次。要徹底關閉它，需要...“

她的話被號角聲打斷。那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震得沙灘上的石子都在跳動?？瘾C的艦隊已經清晰可見，為首的船頭上，戴冰冠的身影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矛尖凝聚著一點白光，所過之處海浪凍結，形成一條冰道。

“來不及了，“杰洛特咬牙道，劍刃上泛起一層白霜，“準備戰斗。“

索菲亞看著虛弱的媽媽和瑪格麗塔，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狂獵艦隊。冬之刃在她手中發燙，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她突然想起瑪格麗塔的教導：“最疼的那個選擇“。

“不，“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還有一個辦法?！?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她拔出冬之刃，朝著反方向的海岸線跑去。符文的光芒在她身后拖出一道藍色的軌跡，像是流星劃過夜空。

“索菲亞！“瑪格麗塔的尖叫聲被海風吹散。

但索菲亞沒有回頭。她知道狂獵會追著她走——因為鑰匙在她手里。而她要把門，把狂獵，把一切危險帶離她愛的人身邊。

冬之刃越來越燙，幾乎要灼傷她的手。后頸的烙印疼得像是要撕裂她的靈魂，但她跑得更快了。遠處出現了一片礁石區，海浪拍打著黑色的巖石，濺起雪白的泡沫。

就是那里。

當第一個狂獵騎士的冰矛擦過她耳邊時，索菲亞跳上了最高的礁石。她轉身面對追兵，舉起冬之刃，用盡全力將它砸向巖石——

“以阿梅爾之血，我命令你關閉！“

匕首與巖石相撞的瞬間，世界在刺目的白光中靜止了。海浪凝固在半空，像是透明的雕塑。狂獵騎士們保持著沖鋒的姿勢，卻再難前進一寸。索菲亞感到自己的血在沸騰，生命力順著冬之刃瘋狂流逝...

但她在失去意識前，看到了杰洛特沖她點頭，白狼的嘴型分明在說：“別死了，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