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消散后，索菲亞的耳朵里灌滿了蜂鳴聲。她試著動了動手指，指尖傳來濕冷的觸感——地板上全是灑落的蜜酒，黏糊糊的像層糖漿。艾琳壓在她身上，精靈少女的呼吸急促得像只受驚的小鹿。

“還活著？“艾琳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索菲亞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的舌頭像是被凍住了。她勉強轉動眼珠，看到大廳已經變成了戰場。杰洛特的銀劍在人群中劃出一道道銀色弧線，每道弧線都伴隨著飛濺的血花。雷吉斯不知何時也加入了戰斗，吸血鬼的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只能捕捉到他指甲閃過的寒光。

“能動就趕緊起來！“艾琳拽著她的胳膊，“反魔法炸彈只是暫時失效！“

索菲亞踉蹌著爬起來，冬之刃還緊緊攥在手里。匕首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在呼應她劇烈的心跳。她剛想幫其他精靈解開鎖鏈，突然聽到一聲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天花板上懸掛的反魔法炸彈開始劇烈搖晃，表面的符文亮起不祥的紅光。

“要爆炸了！“艾琳尖叫著撲向最近的柱子。

索菲亞本能地舉起冬之刃，符文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一道冰墻在她面前拔地而起，正好擋住了爆炸的沖擊波。碎冰和火星四濺，有幾片擦過她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精靈崽子會用法術！“一個奎特家的戰士大吼著沖過來，戰斧高高舉起。

索菲亞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砰！“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睜開眼，看到那個戰士像破布娃娃一樣飛了出去。杰洛特站在她面前，銀劍上滴著血，禮服早就被撕得不成樣子，露出下面的鎖子甲。

“發什么呆？“白狼一把拽起她，“后門！“

他們跌跌撞撞地沖向側廳，艾琳和另外兩個還能跑的精靈緊隨其后。雷吉斯斷后，吸血鬼的指甲上沾滿了血，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有趣，“他一邊跑一邊說，“奎特家的私人衛隊里混著三個狂獵騎士。“

索菲亞的血液瞬間凍結：“什么？“

“所以才要跑快點。“杰洛特踹開一扇橡木門，冷風夾著雪花灌了進來。

門外是城堡的懸崖花園，再往前就是百米高的峭壁。海浪拍打巖石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像是某種巨獸的咆哮。

“沒路了！“艾琳的聲音里帶著絕望。

杰洛特卻突然笑了，那種讓索菲亞毛骨悚然的、獵魔人式的微笑。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玻璃瓶，里面裝著紫色的液體。

“閉眼。“他簡短地說，然后把瓶子摔在地上。

世界再次被白光吞噬。這次的光更強烈，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刺痛。索菲亞感到有人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是失重感——他們在墜落！

“啊啊啊——“

尖叫聲卡在喉嚨里，墜落突然停止了。索菲亞睜開眼，發現自己懸在半空中，身下是洶涌的海浪。一根繩索纏在她的腰間，另一頭系在懸崖突出的巖石上。杰洛特和雷吉斯已經穩穩地落在了下方的礁石上，艾琳和其他精靈也被同樣的方式吊在半空。

“抓緊繩子！“杰洛特喊道，“慢慢滑下來！“

索菲亞的手心全是汗，幾乎抓不住粗糙的麻繩。她一點點往下蹭，繩子摩擦著她的腰，疼得她直吸氣。海風裹著冰碴子抽在臉上，像無數把小刀。

終于踩到實地時，她的腿軟得像煮過頭的面條。艾琳比她好不到哪去，精靈少女的嘴唇都凍紫了。

“歡迎來到凱爾卓的秘密通道。“雷吉斯指著礁石間的縫隙，“漲潮前能通到城外的森林。“

杰洛特已經率先鉆了進去。索菲亞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懸崖頂部——城堡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偶爾閃過魔法的光芒。

“他們追不上的。“艾琳碰了碰她的手臂，“我...我在逃跑前給大門施了個小把戲。“

索菲亞這才注意到精靈少女指尖殘留的魔法痕跡：“什么把戲？“

“讓所有門把手暫時變成刺猬。“艾琳露出逃出后的第一個笑容，“術士兄弟會的那位大人應該正忙著拔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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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里的溫度比海邊稍高，但積雪仍然沒過腳踝。索菲亞的靴子里灌滿了雪水，每走一步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杰洛特走在最前面，銀劍在手，警惕地掃視著每一處陰影。

“我們得找個地方過夜。“雷吉斯抬頭看了看天色，“暴風雪要來了。“

索菲亞剛想說什么，突然感到冬之刃劇烈震動起來。她還沒來得及警告，前方的樹叢里就傳來沙沙聲。杰洛特立刻擺出戰斗姿勢，銀劍在暮色中泛著寒光。

樹叢分開，走出來的是——烏達維克。獅鷲獸的羽毛上結滿了冰霜，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它嘴里叼著個包袱，扔到索菲亞腳邊。

“這是......“索菲亞蹲下身，解開包袱。里面是幾件厚實的毛皮斗篷，一袋干糧，還有——她的心猛地一跳——瑪格麗塔的紫羅蘭項鏈。

“莫斯薩克派它來的。“雷吉斯撿起項鏈，仔細檢查，“上面有德魯伊的印記。“

杰洛特哼了一聲：“老家伙倒是想得周到。“

烏達維克低吼一聲，用喙指了指自己的背。索菲亞明白了它的意思：“它要帶我們去什么地方。“

“能信任嗎？“艾琳小聲問。

索菲亞看著獅鷲獸的眼睛，突然想起在石冢的那晚——是烏達維克救了她。她點點頭：“能。“

騎上獅鷲獸的感覺比索菲亞想象的還要可怕。烏達維克的羽毛又硬又滑，她不得不緊緊抓住它頸部的翎毛。杰洛特坐在她后面，手臂環著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抓緊，“白狼在她耳邊說，“它起飛時很猛。“

話音剛落，烏達維克就展開了巨大的翅膀。一陣狂風襲來，索菲亞的胃猛地一沉——他們升空了！樹木在腳下迅速變小，冷風像刀子一樣割著臉。她死死閉著眼睛，直到杰洛特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

索菲亞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然后屏住了呼吸。整個凱爾卓盡收眼底，城堡的燈火在風雪中如同螢火蟲，遠處的海面泛著月光，像鋪了一層碎銀。這是她見過最美的景色。

“哇......“她不由自主地感嘆。

杰洛特輕笑一聲：“第一次飛行？“

“第一次看到凱爾卓...看到任何地方...從這么高。“索菲亞的聲音幾乎被風吹散，“在諾維格瑞時，我連教堂頂都沒爬上去過。“

白狼沒有回答，但她感覺到他的手臂收緊了些。

飛行持續了約莫半小時，烏達維克開始下降。下方是一片被松林環繞的湖泊，湖心有個小島，島上立著一座圓形的石屋，煙囪里飄出裊裊炊煙。

“德魯伊的圣地，“雷吉斯的聲音從后面傳來，“一般人找不到這里。“

烏達維克降落在湖岸邊，示意他們走過去。湖面已經結了一層薄冰，踩上去發出脆響。索菲亞小心翼翼地跟在杰洛特后面，冬之刃在手中微微發熱，像是在警告什么。

石屋的門突然開了，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是莫斯薩克。老德魯伊的樣子比上次見面更憔悴了，半邊臉纏著繃帶，露出的那只眼睛布滿血絲。

“進來吧，“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暴風雪要來了。“

石屋里比外面暖和多了。中央的火塘噼啪作響，墻上掛滿了草藥和風干的動物標本。角落里堆著各種瓶瓶罐罐，有的里面泡著可疑的東西。

莫斯薩克給每人倒了杯冒著熱氣的飲料：“喝吧，能驅寒。“

索菲亞小啜一口，差點嗆到——這玩意兒比杰洛特的矮人烈酒還沖。

“咳咳...這是什么？“

“龍血酒，“老德魯伊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能讓你忘記腳趾凍僵的感覺。“

艾琳已經縮在火塘邊睡著了，精靈少女的臉上還帶著淚痕。雷吉斯在檢查她的傷勢，吸血鬼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淤青，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杰洛特坐在門邊，銀劍橫放在膝上：“說吧，老頭。為什么幫我們？“

莫斯薩克嘆了口氣，從懷里掏出個東西——是半塊藍寶石，和索菲亞在仙尼德島見到的那塊一模一樣。

“因為這個。“他把寶石放在桌上，“艾莉安的記憶碎片開始蘇醒了。“

索菲亞伸手去碰寶石，指尖剛接觸表面，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就擊中了她。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

她站在一座冰橋上，腳下是無底深淵。前方有個紫水晶牢籠，瑪格麗塔被關在里面，女術士的長袍破爛不堪，但眼睛依然明亮。更遠處，一個藍袍女子被鎖在冰柱上，銀發在寒風中飛舞......

“媽媽！“索菲亞喊道，但聲音消散在風中。

藍袍女子抬起頭，靛藍色的指甲在冰面上劃出符文。索菲亞突然明白了——那些符文和她冬之刃上的一模一樣。

畫面突然切換。她看到狂獵的艦隊在冰川間航行，領頭的黑船上站著個戴冰冠的身影。船頭指向的地方——是凱爾卓！

幻象消失了。索菲亞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石屋，所有人都盯著她。

“你看到了什么？“莫斯薩克急切地問。

索菲亞的嘴唇發抖：“狂獵...他們在往凱爾卓航行。媽媽和瑪格麗塔被關在同一個地方...“她突然抓住老德魯伊的手，“冬之刃是鑰匙！但不是開門的鑰匙，是移動門的鑰匙！“

杰洛特和雷吉斯交換了一個眼神。

“聰明的小家伙，“吸血鬼輕聲說，“艾莉安當年也是這么用的。“

莫斯薩克點點頭，從墻上取下一張古老的羊皮地圖鋪在桌上：“狂獵之門本在仙尼德島，但你母親用冬之刃把它移到了別處。“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現在它在這里——斯凱利格的海底。“

索菲亞突然想起什么：“所以克拉茨說的'冰下的火'......“

“就是門的位置。“杰洛特接話，“海底火山口。“

屋外，暴風雪開始咆哮。風撞擊著石墻，發出嗚嗚的響聲，像無數怨靈在哭嚎。索菲亞看著跳動的火焰，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襲來。

“睡吧，“莫斯薩克遞給她一條毛毯，“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索菲亞蜷縮在火塘邊，冬之刃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在陷入夢鄉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杰洛特守在門邊的背影——白狼的銀劍在火光中泛著溫暖的光，像是黑暗中的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