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張小松的生活變得異常規律。

清晨六點起床，七點到圖書館占座，下午四點去超市兼職，晚上十點回宿舍繼續看書。他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手機備忘錄里列著每日開銷——早餐控制在五元以內，午餐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晚餐有時干脆用超市臨期的面包對付。

林小雨偶爾會在圖書館遇到他，給他帶一杯熱豆漿。他們不怎么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在一起學習。有時候，張小松抬頭活動脖子，會看到她專注的側臉，睫毛在臺燈下投出細小的陰影。

三月的第一個周末，大姐突然回家了。

張小松接到電話時正在理貨，大姐的聲音有些顫抖：“小松，我有個事要和家里商量?！?

他請了假趕回去，推開家門時，看到全家人都坐在客廳里，氣氛凝重。大姐攥著一份文件，指尖發白。父親眉頭緊鎖，母親不停地搓著手。二姐坐在大姐旁邊，臉色復雜。

“怎么了？”張小松輕聲問。

大姐深吸一口氣，把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我拿到了兩個機會。一個是國內頂尖企業的offer，年薪不錯。另一個是......國外大學的深造名額，導師愿意帶我，但費用......”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周巖坐在大姐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叔叔阿姨，如果小慧想去國外，我可以承擔一部分費用?！?

父親猛地抬頭，母親的手指絞在一起。

“不行?！备赣H的聲音很沉，“你們還沒結婚，這錢我們不能要?！?

周巖連忙解釋：“不是白給的，算借給小慧，她工作后再還我。”

大姐咬著嘴唇：“剩下的費用，我算過了，家里......應該勉強能承擔?！?

空氣凝固了幾秒。

二姐突然站起來，快步走進臥室，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張銀行卡：“我這里有三萬，是這半年攢的。”

母親眼眶紅了：“小歡，那是你......”

“我又不急用。”二姐把卡塞進大姐手里，“你先拿去。”

張小松站在原地，喉嚨發緊。他的口袋里只有一張超市工資卡，余額不到四千。

父親沉默了很久，最后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和你媽......還有點存款?！?

母親點點頭，輕聲說：“新房子的房貸......可以緩一緩。”

夜里，張小松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隔壁房間傳來大姐壓抑的哭聲，和二姐低聲的安慰?？蛷d里，父親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母親在廚房里洗碗，水流聲嘩啦啦地響。

他摸出手機，翻到那條詐騙短信的截圖——那個讓他損失了九千多的陷阱。如果那筆錢還在......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陷進掌心。

第二天早餐時，大姐的眼睛還腫著，但神情堅定：“我決定了，去國外。”

父親沒說話，只是把剝好的雞蛋推到她面前。母親摸了摸大姐的頭發：“去吧，家里你別擔心。”

二姐咧嘴一笑：“等你學成歸來，記得給我帶奢侈品?！?

張小松低頭喝粥，突然說：“我下學期申請助學貸款，生活費自己解決?！?

全家人都愣住了。

父親盯著他看了幾秒，緩緩點頭：“好?！?

回學校的公交車上，張小松收到林小雨的消息：“今天還來圖書館嗎？”

他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回復：“來?！?

車子經過超市，他看到夜班同事正在卸貨。遠處廣告牌上寫著“夢想啟航”四個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