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聽得入迷,沉浸在知更鳥那熟悉的旋律中,耳機里是那句溫柔又堅定的歌詞:“使一顆心免于哀傷。”
這時,姬子小姐的聲音忽然從廣播中響起:“請各位乘客前往車廂中央匯合,我們要開始討論下一個目的地了。”三月七一邊收拾手上的東西,一邊有些擔憂地問:“咦?列車長還沒來嗎?”姬子聳聳肩,笑著說:“帕姆也會賣關子的時候啊。”
話音剛落,帕姆就從階梯上現身了,它站在高處,輕咳了一聲,語氣一如既往地正式而自豪:“咳咳,各位乘客久等了帕~因為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列車長我花了點時間準備了一下。”說完,它就一蹦一跳地走了過來,走路的樣子像在進行什么儀式似的,帶著點可愛又嚴肅的氣場。我忍不住笑出聲,心里想著:果然還是那個我從小看到大的帕姆。我忍不住搶在其他人前面問了一句:“所以……發生什么大事了嗎?”三月七也湊上來:“對啊對啊,什么事這么重要?”
帕姆停下腳步,挺直身子,神情鄭重地宣布:“各位乘客應該都知道了帕~這次列車的目的地,是『盛會之星』——匹諾康尼。”
“匹諾康尼?!”我一下子站了起來,激動得差點把耳機扯掉,“就是……知更鳥的家鄉?!”我立刻想起了廣播里說的那場盛會:“我聽節目里主持人還在討論,說今年的『諧樂大典』將空前盛大,知更鳥也會親自登臺演出!我們……我們要去的就是那個星球嗎?”帕姆輕輕點頭,語氣里帶著一絲賣關子的得意:“沒錯帕!我們要前往的正是你說的匹諾康尼。”
我一聽,高興得在車廂里蹦了起來,一邊轉圈一邊喊:“知更鳥!知更鳥!!!”結果,整節車廂的人都看著我,三月七翻了個白眼:“真是的……你又開始了。”連楊叔都輕輕咳了一下,把咖啡杯放回了桌上。
帕姆清了清嗓子,繼續正經起來:“不過在出發之前,有三件重要的事需要提醒各位乘客。”但此刻的我已經沉浸在喜悅中,根本聽不進去帕姆接下來說了什么。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我要見到知更鳥了!
等我在車廂里蹦跶夠了、把滿腔的激動稍微發泄完,帕姆清了清嗓子,開始正式說明這次旅行前的三件重要事項。
它神情嚴肅地站在我們面前,抬起小爪子,一根一根地比著說:
“第一,匹諾康尼所在的阿斯德納星系,是一片『憶質』濃度異常的區域。歷史上,這里曾是憶域泄漏的『大孔洞』之一。雖然如今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但前方的憶質依然高于平均水平。一般來說,是不會出什么大問題的帕——”帕姆頓了頓,眼睛瞥了我一眼,語氣忽然加重:“——但每個人的身體狀態不同,一旦出現眩暈、幻覺,或者記憶擾亂的情況,一定不要輕視帕!尤其是你,小洋!剛才你在車廂里亂蹦亂跳的樣子,我心里真的有點擔心帕。”我一聽,愣住了,整個人像被點名批評的小學生一樣低下了頭,臉也不爭氣地紅了起來。三月七在旁邊偷笑,姬子小姐輕輕抿了一口咖啡,假裝沒聽見。
帕姆接著說道:“第二,匹諾康尼是『同諧』家族的屬地,這次也是家族首次向其他派系公開發出邀請。列車作為『客人』身份前往,一定要記住規矩帕!不要惹麻煩,保持禮貌。”這時,大家的視線又默契地朝我看了過來。我只好繼續低著頭,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心里卻在想:我有那么不靠譜嗎?
“第三,”帕姆頓了頓,語氣緩了下來,“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一個不情之請。”它看著我們,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大家在度假放松之余,也能抽點時間,幫帕姆打聽幾位『無名客』的消息帕。曾經有人說,他們或許在這顆星球上留下了足跡。”這句話一出口,車廂里一下子安靜了。即便是三月七,也沒再開玩笑了。
我不太明白帕姆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但我知道,“無名客”對列車來說,絕不是普通的存在。它們就像星穹列車旅途中消失在星光盡頭的舊日回聲,被歷史埋藏,卻從未被真正遺忘。
聽完帕姆提到“無名客”的那一刻,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幾位無名客……到底是誰?”我低著頭若有所思,心里不知為何有些發緊。
姬子小姐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微笑著替我解答道:“和列車停靠的大多數世界一樣,匹諾康尼也曾是銀軌上的一個站點。幾千年前,它還是星際和平公司在邊陲設立的一座監獄。是‘開拓’讓它重新與群星相連。”她的聲音溫和而平靜,卻像在講述一段被遺忘的歷史。“那時,星穹列車曾造訪匹諾康尼——正如每一次旅程,有起點,也有終點。據列車記錄,有幾位乘客選擇在那時下車,將匹諾康尼作為他們的終點站,留了下來。”
我心里一緊,脫口而出:“這……這種事,是不是很少見?你們也會有人……把某個星球當成終點站嗎?”我看向她,聲音有些顫抖:“會不會是……三月七?丹恒?楊叔?還是……你?”姬子愣了一下,然后輕輕一笑,仿佛是在安撫我:“別緊張,小洋。就算真是終點,也可以把它當作一種重返故地的儀式。”
她望向窗外,眼中仿佛映出了遙遠的星河:“列車離開后,星核——也就是‘萬界之癌’,切斷了世界之間的聯系。匹諾康尼的歸屬也幾經更迭,那些留下的老無名客們,過得如何、經歷了什么,又給這世界留下了怎樣的痕跡……誰也說不準。”她頓了頓,看向我,語氣中透出一種堅定:“但要我說,追尋他們的足跡,也是一種冒險。而冒險,正是我們開拓者的浪漫——即便他們離開了星空,他們的‘開拓’,也從未結束。”她的目光轉向站在一旁沉思的帕姆:“列車長也是這么想的,對吧?”帕姆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窗外,不知是在思考什么,但我能感受到——它心里確實也是這么想的。
隨后,姬子從手中的終端調出一份泛黃的名單,繼續說道:“根據乘員名冊記載,當年在匹諾康尼下車的三人,分別叫鐵爾南、拉格沃克和拉扎莉娜。他們曾是列車的護衛、機修工和測繪師。”她微笑著補充:“不過除了這些,我們就再也沒有他們的消息了……說不定,這次在匹諾康尼,就能親眼見到他們呢。”車廂內沉默了片刻。
姬子起身,輕拍手掌,語氣重新回到那種“指揮官”式的果斷和從容:“好了,本次航線會議就到這里吧。離躍遷還有一段時間,大家抓緊時間去檢查下行李吧,別等到了再發現忘了帶牙刷!”她笑著看了我們一眼。
眾人起身,互相點了點頭,紛紛朝各自的臥室走去。我也站了起來,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列車長帕姆。它已經轉身,踏著穩穩的小步伐回到了車長室,為躍遷做準備。
我興奮地上前幾步,站到姬子小姐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又滿滿的期待:“姬子小姐!這次的旅行……我可以參加嗎!?我真的、真的太想親眼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歌星——知更鳥本人了!還有夢幻之城匹諾康尼啦!”
我越說越激動,連聲音都帶上了點顫抖:“對了,我記得酒吧里的蘇樂達好像只剩一瓶了……(其實是我上列車第一年偷偷藏下來的那瓶)。”“這次我一定要準備個大袋子!把那邊的美食全都帶回來!尤其是蘇樂達!一瓶都不能少!可以嗎?可以嗎?拜托啦!”我一邊說,一邊擺出我最可憐的眼神,雙手合十,差點就跪下來表演了。
姬子看著我,一開始明顯憋著笑,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嘴角微微一揚:“真拿你沒辦法……行吧,既然你這么想去,就好好準備一下。”
“耶——!”我興奮得差點在原地跳起來,趕緊一溜煙跑回臥室開始打包行李。我打開衣柜,把平時不舍得穿的衣服一件件塞進包里,又翻出了一只厚厚的帆布袋——用來裝蘇樂達的!想著想著我都笑出聲來。
正當我準備收拾書桌上的東西時,無意間踢到了桌下的一個老舊百寶箱。箱子上有我小時候貼的貼紙,邊角已經磨得發白。我愣住了,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心中浮現出一個疑問:“這個箱子……是什么時候出現在我房間里的?”我慢慢蹲下身,把它拉出來。那一刻,記憶深處的一道微光仿佛突然照亮了我腦海的一角。“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剛踏上星穹列車的第一天,隨身帶上的行李。”我低下頭,手掌輕輕撫過箱蓋,腦中卻浮現出剛才姬子小姐在航線會議上說過的一句話——“據列車記錄,有幾位乘客選擇在那時下車,將匹諾康尼作為他們的終點站。”
一種奇怪的感受涌上心頭,像是模糊的舊夢被重新喚醒。我努力回想,卻只能隱約記得列車的輪廓、敞開的車門,以及門外那片光怪陸離的世界:“我有父母嗎?”“我是怎么來到列車上的?”“我……會不會本來就是匹諾康尼人?”
我記得,在我第一次踏進列車那一刻,似乎看見過有人從門口匆匆下車……那個場景,就像一道擦肩而過的命運殘影。
我抱著箱子,輕輕合上了雙眼。也許,這趟旅程,不只是去見知更鳥、喝蘇樂達、看盛會那么簡單。也許,這一次,我將會抵達屬于我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