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中條流道場內。

“神代師弟，今日教你中條流的柔化技。劍道非一味剛猛，剛柔并濟，方顯真諦。”草雉天風說道。

“請賜教！”

“仲吾。”天風喚道。

“是！”一旁的天草仲吾立刻踏前一步，雙手緊握竹劍，擺出中段構，眼神銳利。

“天風師兄，我要上了！”

話音未落，仲吾腳下發力，身形如電，手中竹劍化作一道疾影，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刺天風心口！這一刺，迅捷、狠辣，不留余力！

面對這雷霆一擊，草雉天風將右手竹劍斜遞出，劍身精準地貼上了仲吾刺來的竹劍中段。就在劍身相觸的剎那，天風手腕轉動，向內一旋、一帶！

一股牽引之力從仲吾的劍身傳來，原本筆直向前的突刺軌跡竟被這股力量扭轉、帶偏！他不由自主地被牽引著向前踉蹌半步，整個人的重心和劍勢瞬間被破壞殆盡！

就在仲吾身體失衡的瞬間，天風的手腕再次一抖，竹劍如同靈蛇吐信般向外一撥！

“啪！”

一聲脆響，仲吾手中的竹劍再也握持不住，應聲脫手飛出，旋轉著砸在遠處的桐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而天風的竹劍去勢未盡，劍尖在空中劃過一個短促的弧線，順勢輕巧地拍在仲吾毫無防備的右肋護具之上。

“此乃柔化技第一式——卷劍！”天風收劍而立，氣息平穩，“以柔克剛，順勢導引，破其勢，奪其兵，攻其不備。精髓在于“貼”與“旋”，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

“我明白了，請繼續吧！”宗彥點了點頭。

“接下來，柔化技第二式——流云。”這次開口的是天草仲吾，他撿回竹劍。“天風師兄，請開始。”

“接好了！”天風低喝一聲，氣勢陡然一變，竹劍高舉過頭，一記勢大力沉的唐竹劈斬，朝著仲吾當頭斬下！

面對這泰山壓頂般的斬擊，仲吾眼神沉凝，不退反進！他腳下穩扎，手中竹劍并非硬架，而是自下而上，劃出一個渾圓流暢的大圓弧。

兩劍相撞，仲吾的竹劍圓弧軌跡精準地格開了天風下劈的劍鋒，將其力道卸向一旁。就在格擋成功的瞬間，仲吾的左手如同閃電般探出，并非攻擊，而是猛地抓住了天風握劍的右手腕！

同時，他右手的竹劍并未收回，而是借著格擋后劍身下壓的余勢，繼續用力下壓，將天風的竹刀壓至地面，接著便舉刀刺向天風咽喉。

“這，便是流云！”仲吾收劍，沉聲道，“精髓在于格、抓、壓！以巧勁卸開剛猛攻勢，瞬間近身壓制其兵器，使其門戶大開，一擊斃命！核心是控制與反擊的距離把握。”

“壓制兵器，拉近距離，絕殺反擊……”宗彥喃喃重復，這一式“流云”，將中條流柔化技中蘊含的控制與反擊展現得淋漓盡致。

“嗯，我明白了！”

“那么，柔化技最后一式——‘燕返’。”天風再次開口。

“燕返！”宗彥一愣，這不是佐佐木小次郎的招數嗎？怎么中條流也有這種劍術？

“那個，天風師兄，燕返不是佐佐木小次郎的奧義嗎？”

“哈哈，”天草仲吾笑了起來，替天風解釋道，“神代師弟誤會了。此燕返非彼燕返。佐佐木師兄的燕返乃是其自創流派巖流的至高奧義。中條流的燕返為反擊技，而佐佐木師兄的燕返為攻擊技。”

“等等！”

“仲吾師兄，你稱呼小次郎前輩為……師兄？”

“啊，師弟你有所不知，”草雉天風接過話頭，語氣帶著一絲敬意，“佐佐木小次郎師兄，正是鐘卷師父座下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他天賦卓絕，早已取得中條流印可狀。之后便離開道場，游歷天下，精研各派劍術，最終融會貫通，開創了名震扶桑的‘巖流’一派！”

“師兄，我們趕緊開始吧。”仲吾催促道。

“哦哦，不好意思仲吾，來吧。”

天風擺好中段構，仲吾則深吸一口氣，手中竹劍斬出一記兇狠無比的袈裟斬，挾著全身力量，斜劈向天風的脖頸！

面對這凌厲殺招，天風眼神一凝，不閃不避！他手中竹劍自下而上迅猛撩起，劍身精準地迎向劈來的袈裟斬！

“砰！”一聲爆響！雙劍猛烈交擊！

就在格擋成功的瞬間，天風的動作沒有絲毫遲滯！借著格擋的反震之力，他手腕猛地一翻，由撩轉劈！竹劍以更快的速度、更凌厲的氣勢，由上而下反斬向仲吾的脖頸！

這一下變招快如閃電，銜接流暢得匪夷所思！正是“燕返”的精髓——格擋即反擊！

“唔！”仲吾瞳孔驟縮，驚駭于這反擊的迅猛！他憑借千錘百煉的本能，猛地后撤一步，同時收劍回防，險之又險地用劍身中段架住了這致命的反斬！

然而，攻擊并未結束！

就在仲吾格擋成功的剎那，天風被架住的竹劍并未收回，反而如同粘在了對方劍身上！他手腕再次微不可察地一抖，劍身順著仲吾格擋的劍脊，急速向下滑落。

滑落的劍尖在掠過仲吾劍鐔下方時驟然停住，隨即，天風手臂猛然前送！

“嗤——！”

竹劍由滑落轉為筆直突刺！目標直指仲吾因格擋反斬而門戶大開的胸膛！

劍尖，穩穩停在心口！

“這便是中條流‘燕返’！”天風收劍，氣息平穩，“關鍵在于格擋后，借力瞬間反斬敵頸！若被格擋，則劍身貼敵刃下滑，變招直刺其心！一招兩變，環環相扣，攻敵必救，防不勝防！”

“多謝兩位師兄指點！”

“那么，今日的劍術教學便……”草雉天風正待宣布結束。

“請等一下！”神代宗彥卻突然出聲打斷。

“能否……將中條流其余劍術，今日一并教授于我？”

“你說什么？”天風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明顯的不悅。

“神代師弟！你天賦雖高，但學劍之道，貴在循序漸進，勤學苦練，融會貫通！怎么能如此好高騖遠？”語氣立刻嚴厲了起來。

“師兄所言極是。”宗彥神色不變，“勤練方能純熟，此理晚輩深知。但……”他話鋒一轉。

“若我說，方才所授柔化三式，連同前日所學剛擊之技，我現在全部都掌握了呢？”

“會了不等于掌握，還是要刻苦才能將劍術練得純熟。紙上談兵易，真劍勝負難。師弟，你莫要……”天風規勸道。

“若師兄不信，不妨與在下交手一番！此戰，我僅用這兩日所習之中條流劍術，絕不動用半分新陰流或體舍流之技！請師兄指教！”他的聲音清朗，在寂靜的道場中回蕩。

天風正想反駁，突然聽見道場中間鐘卷次齋傳來的聲音：

“教給他劍術吧。”

“可是，師父...”天風有些遲疑。

“你打不過宗彥的。”鐘卷次齋的聲音平淡。

“他的根底，比你想象的更深。教吧。”

于是，在鐘卷次齋無形的注視下，草雉天風與天草仲吾收斂心神，開始為宗彥演示中條流最后的范圍系劍術。

中條流?絕妙劍

天風持劍立于場中，他右膝跪地，身體呈穩固的半跪姿態。手中竹劍并非高舉，而是穩穩持于中段構，劍尖精準地指向了對面作為假想敵的仲吾咽喉要害。這姿態沉凝穩固，重心極低，暴露的破綻極小，透著一股專注防御的氣息，像是在引誘對手主動進攻。

“喝！”仲吾心領神會，低吼一聲，如同被這“防御姿態”所激，猛地踏前一步，竹劍帶著破風聲直刺天風面門！就在劍鋒即將及體的剎那，半跪的天風動了！

他腰腿驟然發力，以右膝為支點，左足猛力蹬地，身體如同離弦之箭般從跪姿暴起前沖！同時，持于中段構的竹劍，手腕猛地一抖，竹劍由左至右的橫斬向仲吾的膊頸。

這一斬，快！狠！準！意圖極其明確——一擊封喉！巨大的威脅迫使仲吾不得不放棄刺擊，本能地將竹劍橫架于頸前全力格擋！

“砰！”

就在格擋成功的瞬間，天風眼中厲芒一閃！他握劍的手腕猛地向內翻轉、下壓！被格擋住的竹劍，劍身如同毒蛇般順著劍脊急速下滑，帶著一股沉重的下劈力道！

變招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滑落的劍刃在掠過仲吾劍鐔下方時驟然加速下劈！目標不再是咽喉，而是他因全力橫擋而暴露無遺、毫無防護的右手手腕！

“啪！”竹劍狠狠劈在仲吾手腕的護具之上！若非竹劍，這一下足以斷腕！

天風收劍，氣息微喘，沉聲道：“此乃絕妙劍！起勢半跪，示敵以弱，誘其強攻！暴起橫斬其喉，迫其橫擋！在其格擋舊力已生、新力未繼之際，手腕翻轉下壓，劍刃順敵刃滑落，猛劈其持兵之腕！三式連環，招招致命！”

中條流?輪斬

仲吾忍著手腕的酸麻，接著演示。他手中竹劍劃出一個個連綿不絕、首尾相接的渾圓軌跡！劍光如輪，環繞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劍圈，水潑不進！攻防一體，穩如磐石。

中條流?地摺

最后是天風。他身體驟然伏低，幾乎貼地，竹劍橫掃，緊貼地面，足下步伐迅捷詭異，忽左忽右，手中竹劍隨著步伐的移動，劃出一道道貼地而行的、角度刁鉆狠辣的斬擊！專攻下盤腳踝、膝蓋。

三式范圍劍術演示完畢，道場內彌漫著肅殺之氣。天風與仲吾微微喘息，看向宗彥。宗彥目光如電，將每一式的發力方式、步法轉換、攻擊范圍都深深印入腦海。

當宗彥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示意自己已記下時，鐘卷次齋那枯瘦的身影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面前。

“學完了？”

“是！師父！”

鐘卷次齋沉默了片刻后，緩緩開口。

“學劍……要耐心。”他的目光掃過宗彥年輕而充滿銳氣的臉龐，“天賦是上天的恩賜，但根基的深淺，在于滴水穿石，在于日復一日的打磨。切莫……因一時之快而滋生驕狂之心。”

他頓了頓，那銳利如刀的目光牢牢鎖定宗彥。

“后天早晨。”

“你，與我交手。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鐘卷補上了如同驚雷般的后半句：

“你只需……”

“撐過十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