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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中條流道場

神代宗彥踏上了本渡港堅實的土地。空氣中彌漫著海港特有的海風氣味,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坐船依舊殘留的些暈眩感,抬頭望向依山而建的本渡城輪廓。

“打擾了,請問中條流道場如何前往?”宗彥攔住一位行色匆匆的町人。

對方匆匆一指城內高處:“順著主道往上走,過了二之丸的町奉行所,再拐進右手邊的巷子便是!”

謝過路人,宗彥按指引穿過熱鬧的城下町,踏過石階,終于在一處清靜巷口看見了中條流道場。道場大門敞開,隱約傳來竹劍交擊的噼啪脆響和沉雄的呼喝聲。

他剛邁步想踏入那敞開的大門,一聲斷喝便從門旁響起:

“站住!來者何人!”守門的弟子身形壯碩,眼睛上下掃視著宗彥這個生面孔,“劍術道場乃神圣修行之地,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抱歉,我是來學劍術的。”神代宗彥將鬼斬對著那弟子晃了晃。

守門弟子目光在“鬼斬”上停留片刻后,隨即指向門內一側的案臺:“原來如此。那邊繳納費用,便可入內。”

宗彥繳納了銅錢,這才踏入了中條流的道場。只見屋內數名弟子正進行著竹劍比試,道場內充滿噼里啪啦的響聲。場邊,幾名弟子盤膝而坐,目光灼灼地凝視著場中激斗,眼神中只有對勝負的專注,不見半分嬉鬧。

宗彥的目光越過激斗的身影,落在道場正前方端坐于蒲團之上的老者身上。

老者須發皆白,身形干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麻衣,閉目養神。他周身散發著強大的氣場。

登堂境后期!宗彥心中凜然,這種層次的氣場只有劍豪能散發出。眼前這位,正是中條流劍豪——鐘卷次齋!

場中比試恰好分出勝負,敗者收劍行禮,默默退到場邊。道場內暫時安靜下來。

宗彥深吸一口氣,穩步上前,在鐘卷次齋座前數步處站定,深深躬身行禮:“鐘卷大人,晚輩神代宗彥,冒昧前來叨擾。”

鐘卷次齋緩緩睜開雙眼,他的目光在宗彥身上一掃,那沉凝如山的氣息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驚訝。

“年輕人……”鐘卷次齋緩緩開口,“氣息沉凝,步履穩健,根基倒是打得極牢。如此年紀,竟已跨入登堂之境……難得,實在難得。”他微微頷首,“既是為學劍而來,便拿起竹劍,穿上護具吧。”

鐘卷次齋枯槁的手指隨意一點:“仲吾。”

“弟子在!”一個洪亮的聲音應道。只見一名身材高大健碩、膚色黝黑如鐵的年輕弟子越眾而出。他面容方正,濃眉如墨,眼神銳利而專注,赤裸的上身布滿了新舊交錯的細碎傷痕,顯然是個實戰經驗極其豐富的狠角色。他拿起竹劍,大步走到宗彥對面站定,目光如釘子般牢牢鎖住宗彥,沉聲道:“中條流門下,天草仲吾!請指教!”

“神代宗彥,請多指教!”宗彥持劍回禮,同樣擺出中段構。

“開始!”旁邊負責裁判的弟子一聲令下。

兩人劍禮方畢,天草仲吾便如猛虎般撲來。竹劍破空聲未落,宗彥已側身引落其勢,反手一記胴打直取肋下。仲吾倉促格擋,卻被后續一劍點中面罩,勝負立判。整個過程不過三息,場邊弟子尚未看清招式,比試已然結束。

三招之內,天草仲吾完敗!

他朝著宗彥深深鞠躬,“神代君,劍術高超,在下……心服口服!”

宗彥收劍回禮:“承讓了,天草君。你的劍勢剛猛凌厲,令人印象深刻。”

天草仲吾直起身,剛想再說些什么,道場中央傳來鐘卷次齋低沉的聲音:

“你學過新陰流與體舍流,對嗎?”鐘卷次齋的目光落在宗彥身上。

宗彥心頭微凜,轉身恭敬回答:“是!前輩慧眼如炬。”

鐘卷次齋微微頷首,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新陰流的引拔,體舍流的“打”與“突”,在你手中融會貫通,運用得爐火純青。招式銜接流暢,勁力收發自如,時機把握精準……年輕人,你的劍術根基,相當扎實,招法更是極其犀利。”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卻不容置,“不錯。”

“多謝前輩夸獎。”宗彥再次躬身。

“不過,”鐘卷次齋話鋒陡然一轉,“你的劍……太過慈悲了!”

宗彥身體一震,“……慈悲?”

不錯!”鐘卷次齋的聲音斬釘截鐵,回蕩在寂靜的道場中,“方才你與仲吾的對決,憑你登堂境的勁力,仲吾不可能一處傷痕都沒有。但你卻勁力內斂,只求點到為止!”

“劍,說到底就是兇器!是斬斷血肉、奪人性命的器物!不是靠著什么慈悲心腸就能讓它停下飲血的!中條流的劍術,是戰場殺人技,不是道場里的竹劍試合!”

他目光如炬,緊緊鎖住宗彥,“老夫問你,若是在真正的生死決斗之中,面對欲置你于死地的強敵,你還能像剛才那樣,控制下手的輕重嗎?若對手的境界遠超于你,每一招都奔著取你性命而來,你還有余力、有資格去留手么?”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冰冷的潮水,沖擊著宗彥一直以來秉持的信念。他張了張嘴,反駁道:“前輩所言固然在理,但我修習劍術,并非為隨意殺人!比試切磋,勝人一籌即可,點到為止。況且……對手也并非罪大惡極之人,何必……”

“沒人讓你隨意殺人,我說的,只是對決時。”鐘卷次齋打斷了宗彥的話。

“還有你說的罪大惡極。”鐘卷次齋冷哼一聲,“何為罪大惡極?殺一人算不算?殺十人算不算?殺百人又當如何?你拿起劍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不殺人。”

“武士踏入劍道一途,就該明白,劍道的盡頭,不是勝負,而是生死!是殺人,或是被人所殺!此乃宿命!既是宿命,便該坦然面對!”

“只要對手并非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要他手中持刃,向你舉起,那么,無論他是否罪大惡極,在刀鋒相交的瞬間,他便已是你的生死之敵!面對生死之敵,豈有留力之理?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慈悲,都是對自身性命的褻瀆,更是對劍道的侮辱!”

宗彥不再說話。

道場內落針可聞,只剩下鐘卷次齋的聲音在回蕩。

看著宗彥沉默卻倔強的樣子,他臉上露出一絲不跟小輩計較的笑意。

“罷了。武藝根底不錯,至于誰對誰錯,日后自有分曉。”他揮了揮手,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平淡,“從明日起,你可來道場,與其他弟子一同練習。”他目光轉向天草仲吾:“仲吾。”

“弟子在!”

“帶神代去旅店安頓下來。告訴老板,記在道場賬上。”

“是!師父!”

“不必如此,錢我自己出就行。”宗彥說道。

看著宗彥與仲吾走出道場,鐘卷在心中暗道:

“這小子,跟伊藤那家伙一樣倔,但兩人所堅持的反而不同。”

夜幕低垂,本渡城在燈火中沉靜下來。旅店二樓靠窗的房間內,神代宗彥結束了內息的運轉。進入登堂境后,每一絲精進的難度都遠超窺門境,不過這幾日旅途的實戰,還是讓體內的氣息更加凝練,但距離達到登堂境初期的巔峰,依舊有一段距離。

他睜開眼,望向窗外清冷的月色。鐘卷次齋那番話語,沉甸甸的壓在心頭,揮之不去。

“像師父那樣的人……絕不會認同這種純粹為了殺戮而存在的劍道。”宗彥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靜靜放在膝上的“鬼斬”刀柄,仿佛能從中汲取一絲屬于丸目長尾的溫暖氣息。“師父的劍,守護著道場,守護著同門,守護著心中的道義……劍是兇器,但握劍的手和心,卻未必一定要染滿鮮血。”

他站起身,拿起竹劍,在狹小的房間內緩緩演練起新陰流的基礎劍式。劍風掠過窗戶,帶起細微的聲響。

不知演練了多久,直到身體微微發汗,疲憊終于壓倒了心緒的紛擾。宗彥收劍而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將竹劍靠在墻角,和衣躺倒在鋪著干凈草席的被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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