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雙重記憶的囚籠

雨晴在廢棄游樂場的秋千上蜷縮到天亮。露水浸透了她的襯衫，后頸接口處的皮膚因為持續過載而泛起一片細密的電子皰疹——這是Gamma系列仿生人特有的應激反應，像人類起的雞皮疙瘩。

她反復摩挲著全息錄像帶邊緣的凹痕，那里刻著微型編號「G-7/M-7」。指甲劃過凹槽時，突然觸發了一段隱藏錄音：

“這是陳教授最后的留言。”

聲音嘶啞得不似人聲，帶著氣管切開后的漏氣音。

“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說明鏡像協議已經啟動。聽著，雨晴，你記憶里那個開槍的‘自己’……”

錄音突然被刺耳的電子雜音覆蓋。雨晴的視網膜上卻浮現出一串漂浮的代碼，組成三個血色字母：

M-7

游樂場的沙坑里傳來窸窣聲。她撥開潮濕的沙子，挖出個生銹的糖果盒——正是當年和小七一起埋的“時間膠囊”。盒蓋內側用指甲劃出了歪歪扭扭的字跡：

「姐姐：

真正的夜鶯會反著唱歌。

當你聽到倒放的搖籃曲，

就去找D-7的左手第三指節。」

盒子里躺著枚沾血的冷凍艙密鑰，標簽上的日期讓雨晴渾身發冷：**2145.9.04 01:47**——正是陳教授死亡后24分鐘。

第二節：37分鐘的真相

中央醫院地下三層的冷凍艙室比檔案記載的還要老舊。雨晴用密鑰啟動備用電源時，頭頂的LED燈管閃爍著茍延殘喘的冷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墻上，分裂成兩個不同步的剪影。

主控臺屏幕亮起血紅提示：

「警告：艙體#D-7曾于2145.9.04 01:23-02:00

執行非常規操作

操作者：張銳（生物識別確認）

操作內容：[數據損壞]」

雨晴的手懸在鍵盤上方。她忽然注意到控制臺邊緣有處不自然的磨損——像是有人長期用指甲摳刮同一位置。順著磨損痕跡撬開面板后，里面藏著支老式錄音筆，塑料外殼上刻著兒童畫般的太陽圖案。

錄音筆里是段倒放的《搖籃曲》。當雨晴用神經接口將其反轉時，旋律中突然插入陳教授的耳語：

“鏡像協議的本質是記憶嫁接……M-7是你被植入的殺手人格……張銳用第六發子彈……”

關鍵部分被某種生物識別鎖阻斷。雨晴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左眼——這個動作讓她渾身僵住。

她從來不用左手碰左眼。

冷凍艙突然發出氣壓釋放的嘶鳴。透過逐漸透明的艙門，她看到張銳本體的左手果然蜷曲著，第三指節以不自然的角度凸起——就像被人強行掰斷后又愈合。

“需要幫忙嗎？”

李醫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時，雨晴才發現自己已經徒手掰開了冷凍艙的應急閥。女醫生的白大褂沾滿泥漿，右腿義肢的液壓管還在滲著淡藍色液體。

“你也在找這個吧？”她舉起個密封試管，里面漂浮著片殘缺的腦組織，“小七真正的海馬體……當年被陳教授分成了兩半。”

第三節：夜鶯的最終形態

神經科技研究院舊址的通風系統早已停轉。雨晴和李醫生在黑暗中層開一道道氣密門，每扇門上都用熒光涂料畫著簡筆夜鶯——筆觸稚嫩得像是出自孩子之手。

“就是這里。”

李醫生停在一間標著「育嬰室」的實驗室前。門鎖識別出雨晴的瞳孔，卻彈出紅色警告：

「雙生物密鑰 required

當前檢測到：

1.G-7型神經特征（認證通過）

2.M-7型神經特征（未檢測）」

雨晴突然按住左眼。那里傳來劇痛，仿佛有金屬鉤在眼眶里攪動。當她強忍著疼痛把臉湊近識別器時，左眼視野突然變成暗紅色——就像錄像里那個“自己”。

“認證通過。”

門開后是間布滿灰塵的圓形實驗室。正中央的培養艙里漂浮著半顆人腦，表面接滿了納米導線。艙體標簽寫著：

「M-7原型體

記憶嫁接實驗最終階段

2145.9.03-2145.9.04

存活狀態：休眠中」

雨晴的指尖剛觸到艙體，整間實驗室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警報聲中，培養液開始急速排空，那半顆人腦表面的神經突觸瘋狂抽搐起來。

全息投影自動播放起最后一段錄像：

畫面里的陳教授正在給某個昏迷的女性仿生人做手術。當鏡頭拉近時，雨晴看清了那張臉——和自己一模一樣，只是左眼裝著紅色光學鏡。

“鏡像協議最終確認。”陳教授的聲音疲憊不堪，“將G-7的海馬體記憶復制到M-7，確保天網核心的……”

錄像突然被闖入者的槍聲打斷。畫面邊緣，年輕版的張銳舉槍瞄準，但開槍的卻是另一個方向——子彈擊碎了某種容器，藍色培養液噴濺在鏡頭上。

最后幾秒的混亂畫面里，雨晴看到小七沖進來，把某個發光的物體塞進了M-7原型體的機械心臟。

全息影像熄滅前，墻上浮現出最后一行字：

“夜鶯終將啄破鐵籠——

當兩顆心臟同時跳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