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門扉輕叩,母愛如初
- 重生198X:智啟時代
- 冬夜的螢火蟲
- 4555字
- 2025-05-09 07:37:29
指尖終于觸碰到了那扇門。不是想象中冰冷粗糙的木頭,而是覆蓋在木頭之上,略微有些松動的、冰涼的金屬門把手。老式的黃銅執(zhí)手,表面布滿了細(xì)密的劃痕和氧化的斑點,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屬于時光的質(zhì)感。
就這么一個簡單的接觸,陸揚卻感覺像是觸碰到了高壓電線,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電流順著指尖瞬間竄遍全身。他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即更加狂亂地擂動起來,仿佛要撞破胸腔的束縛,跳到這寂靜的樓道里來。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形成了小小的回響。
“冷靜…冷靜…”他在心底對自己默念,同時也在無聲地呼喚著那個無形的伙伴,“啟智,‘輕微正向偏離’策略,再確認(rèn)一遍關(guān)鍵要點。”
【關(guān)鍵要點:1.保持主體行為一致性,避免顛覆性改變;2.細(xì)節(jié)處適度積極:主動問候(語氣溫和)、增加眼神接觸、耐心回應(yīng)、分享積極信息(可選);3.核心原則:循序漸進(jìn),潤物無聲。當(dāng)前生理指標(biāo)仍處于應(yīng)激高位,建議優(yōu)先執(zhí)行‘4-7-8呼吸法’三個循環(huán)。】
“知道了知道了…”陸揚有些煩躁地在意識里回應(yīng)。他知道啟智是基于邏輯和數(shù)據(jù),但此刻他需要的不僅僅是策略,更是勇氣。他強迫自己按照啟智的提示,悄悄地進(jìn)行了兩次深長的呼吸循環(huán),試圖將那幾乎要溢出的情緒強壓下去。
指尖下的門把手,冰涼而堅硬。他稍微用了點力,感覺到內(nèi)部的鎖舌機構(gòu)傳來輕微的“咔噠”聲。是鎖著的。
他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褲子口袋。果然,在那堆皺巴巴的零錢和幾張糧票旁邊,一枚黃銅鑰匙正靜靜地躺在那里。前世的他,總是習(xí)慣性地用鑰匙開門,很少敲門,除非是忘了帶鑰匙。
是敲門,還是用鑰匙?
敲門,似乎更符合一種…嗯…“儀式感”?一種宣告“我回來了,并且是以一種新的姿態(tài)”的意味?但會不會顯得刻意?畢竟,自己有鑰匙。
用鑰匙,則更符合過去的習(xí)慣,更“自然”,不易引起注意。這似乎更貼合“保持主體行為一致性”的原則。
“就用鑰匙吧。”陸揚迅速做出了決定。他不想在門口這個微妙的時刻,再增加任何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解讀的變量。“潤物無聲”才是關(guān)鍵。
他深吸最后一口氣,將那枚在口袋里已經(jīng)被手心汗水濡濕的鑰匙掏了出來。鑰匙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的手依然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但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將鑰匙穩(wěn)穩(wěn)地插入了鎖孔。
“咔噠…嚓…”
老舊鎖芯發(fā)出的聲音并不清脆,帶著些許干澀的摩擦聲,在這過分安靜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外清晰。陸揚緩緩轉(zhuǎn)動鑰匙,感覺到鎖舌退回的阻力。
成了。
他輕輕拔出鑰匙,重新放回口袋,然后將手放在了門把手上,向下輕輕一壓。
門軸發(fā)出“吱呀”一聲輕微的呻吟,門,向內(nèi)打開了一條縫隙。
幾乎是同時,一股混合著飯菜香氣、肥皂水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于“家”的溫暖氣息,從門縫里涌了出來,瞬間包裹了他。這氣息與樓道里那混雜、陰冷的味道截然不同,熟悉得讓他幾乎落下淚來。
門內(nèi),切菜的聲音戛然而止。
然后,一個略帶疑惑和疲憊,卻又無比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正是他魂牽夢繞了三十年的聲音:
“誰呀?是揚揚回來了嗎?”
聲音是從廚房方向傳來的。
陸揚的心猛地一緊,幾乎要停止跳動。他能想象出母親此刻的樣子——大概正圍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的碎花圍裙,手里還拿著菜刀或者鍋鏟,微微側(cè)著頭,朝著門口張望。
他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干澀得厲害。他調(diào)動起所有的自制力,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地平和、自然,就像一個剛剛放學(xué)回家的普通高中生。
“嗯…媽,是我。”他應(yīng)了一聲,聲音比預(yù)想的要沙啞一點,但還算平穩(wěn)。
他推開了門。
門后的景象,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老舊電影畫面,瞬間沖擊著他的視網(wǎng)膜,也沖擊著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趙淑蘭。
她果然站在廚房門口,身上系著那條熟悉的、邊角已經(jīng)有些磨損的藍(lán)色碎花布圍裙,手里還捏著半截翠綠的黃瓜。她的頭發(fā)不像后世記憶中那樣花白稀疏,而是烏黑濃密,只是簡單地在腦后挽了個髻,幾縷碎發(fā)散落在額前,被廚房的熱氣蒸騰得微微濡濕。
她的臉龐,比陸揚記憶中最后的樣子要年輕飽滿得多,皺紋也少了許多,但眼角眉梢,依然能清晰地看到常年操勞留下的細(xì)紋和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她的眼神,此刻正帶著幾分驚訝和探究,落在陸揚身上。
“咦?今天怎么回來得…好像比平時晚了點?”趙淑蘭上下打量著兒子,眉頭微微蹙起,語氣里帶著母親特有的關(guān)切,“路上有事耽擱了?還是學(xué)校……”
她的目光銳利,似乎在審視他是否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衣服是不是臟了,臉上有沒有受傷,或者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煩。這是前世陸揚最不耐煩的“盤問”,但此刻,這熟悉的關(guān)切卻像一股暖流,瞬間熨帖了他那顆漂泊已久的心。
“沒…沒什么事,媽。”陸揚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他遵循著“輕微正向偏離”的策略,沒有像往常那樣含糊其辭或者直接走開,而是迎著母親的目光,稍微解釋了一下,語氣也比平時溫和了些許,“就是放學(xué)走到解放路那邊,看到新華書店好像進(jìn)了些新書,就…就隨便進(jìn)去翻了翻,忘了時間。”
這個理由半真半假。他確實在解放路逗留了,也確實看到了新華書店,雖然他并沒有進(jìn)去。但這個理由聽起來比較“合理”,符合一個高中生可能有的行為,而且?guī)еc“積極”的意味(看書總比在外面瞎混強),應(yīng)該不會引起太大的懷疑。
同時,他控制著自己的眼神,沒有像過去那樣習(xí)慣性地躲閃,而是與母親對視了大約兩秒鐘,然后才自然地移開,目光落在了母親手中的黃瓜上。
“您這是…準(zhǔn)備做拍黃瓜?”他主動開口,問了一句看似平常的話。
趙淑蘭顯然對兒子今天的反應(yīng)有些意外。他不僅解釋了晚歸的原因,語氣平和,甚至還主動和她搭話,關(guān)心起晚飯的菜色了?這可不像平時那個悶葫蘆似的、一回家就鉆進(jìn)自己房間的兒子。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黃瓜,然后才回答:“啊…是啊,看天氣熱,拍個黃瓜涼拌一下,爽口。你爸也愛吃。”
她的語氣緩和了下來,眉宇間的探究也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孩子知道關(guān)心家里吃什么了,這是好事。
“哦。”陸揚應(yīng)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他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潤物無聲”的關(guān)鍵在于“無聲”。他順勢將肩上的帆布書包取下來,沒有像以前那樣隨手扔在門口的矮凳上,而是提在手里,往里走了兩步。
這時,他才有機會真正打量這個闊別了三十年的“家”。
很小,很局促。
這是一個典型的八十年代工人家庭的居所,大概只有四十平米左右。進(jìn)門沒有玄關(guān),直接就是狹小的客廳,或者說,是餐廳和客廳合一的空間。左手邊是廚房,用一道布簾子隔著,剛才母親就是從那里出來的。右手邊靠墻立著一個老舊的五斗櫥,上面擺著一個暖水瓶、幾個搪瓷杯子,還有一個相框,里面是他們一家三口幾年前的合影,照片上的他,還帶著紅領(lǐng)巾,笑容稚嫩。
客廳中央,擺放著一張磨得發(fā)亮的方形木桌,桌面鋪著一塊印著牡丹花的塑料桌布。桌子周圍放著三把 mismatched (不配套的)的木椅子和一條長凳。這就是他們吃飯、寫作業(yè)、會客的主要場所。
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單人床,上面鋪著洗得發(fā)白的格子床單——那是他的“領(lǐng)地”。床尾對著一個同樣老舊的書桌,桌上堆著課本和練習(xí)冊。
再往里,是父母的房間,同樣用布簾子隔著,隱約能看到里面一張雙人床的輪廓。
整個房間的墻壁是簡單的白灰墻,因為年深日久,有些地方已經(jīng)泛黃、剝落。地面是水泥地,雖然掃得很干凈,但依然顯得冰冷而簡陋。家具都是最普通、最實用的款式,帶著濃重的時代印記。
一切都和他記憶深處的樣子嚴(yán)絲合縫,卻又因為這三十年的時光濾鏡,顯得既熟悉又陌生,既親切又心酸。
這就是他曾經(jīng)無比渴望逃離的地方。狹小、陳舊、充滿了父母的嘮叨和爭吵。
但此刻,站在這熟悉而簡陋的空間里,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獨屬于這個家的、淡淡的油煙味和煙火氣,陸揚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仿佛漂泊了太久的孤舟,終于找到了避風(fēng)的港灣。
“怎么站著發(fā)呆?快把書包放下,洗手準(zhǔn)備吃飯了。”趙淑蘭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她已經(jīng)放下了黃瓜,正用圍裙擦著手,看著站在客廳中間、似乎有些愣神的兒子,眼神里又帶上了一絲擔(dān)憂,“是不是累了?還是哪里不舒服?”
今天的兒子,確實有點不一樣。雖然說不上來具體是哪里,但就是感覺…沉靜了許多,眼神里好像多了些東西,不像以前那么浮躁,也不像以前那么…嗯,沒心沒肺。
“沒,沒有不舒服,媽。”陸揚迅速回過神來,再次對上母親關(guān)切的目光,這一次,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更柔和、更真誠一些,“就是…嗯…剛才在樓下碰到王阿姨了,聽她家好像又吵架了。”
他巧妙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同時也是在試探性地分享一點“外界信息”,看看母親的反應(yīng),也為自己剛才可能流露出的異樣找個掩護。
“唉,她家啊,老樣子了。”趙淑蘭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嘆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和同情,“你王叔那脾氣…算了算了,別人家的事,咱們少摻和。你趕緊去洗手,飯馬上就好。你爸也該回來了。”
“嗯,好。”陸揚點點頭,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他走到自己的床邊,將書包放在了床尾的書桌上,動作比以往輕柔了許多。
然后,他轉(zhuǎn)身走向水槽的方向。公共水槽在樓道里,但家里通常會備一個搪瓷盆用來洗漱。他熟門熟路地拿起那個印著大紅喜字的搪瓷臉盆,準(zhǔn)備去接水。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母親的鬢角。
燈光下,那烏黑的發(fā)絲間,清晰地夾雜著幾根刺眼的銀絲。
不多,但真實存在。
陸揚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瞬間縮緊。
他記憶中的母親,似乎永遠(yuǎn)是精力充沛、嘮嘮叨叨的樣子。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原來在這個時候,在他還如此年輕的時候,歲月就已經(jīng)開始在母親身上留下痕跡了。而前世的他,對此竟渾然不覺。
他猛地別開目光,生怕自己的情緒再次失控。
“媽,”他拿起臉盆,走到廚房門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一些,“有什么要我?guī)兔Φ膯幔俊?
趙淑蘭正往一個盤子里裝剛炒好的土豆絲,聽到兒子的話,驚訝地抬起頭,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幫忙?”她重復(fù)了一句,隨即擺了擺手,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不用不用,廚房地方小,你別在這兒礙手礙腳了。快去洗手,等著吃飯就行。今天…嗯…今天表現(xiàn)不錯,知道早點回家,還知道問問有沒有要幫忙的了。”
盡管只是簡單的一句表揚,卻讓陸揚的心頭涌上一股暖意,也帶著一絲酸楚。原來,他只需要做出這么一點點微小的改變,就能讓母親如此欣慰。前世的他,究竟是多么的混賬?
“知道了。”他應(yīng)了一聲,不再堅持,端著臉盆,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準(zhǔn)備去樓道里的公共水槽接水。
身后,傳來母親帶著笑意的聲音:“揚揚,今天想吃米飯還是饅頭?鍋里還有昨天剩的兩個白面饅頭。”
陸揚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母親臉上那真實而溫暖的笑容,心臟某個角落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他努力讓自己的嘴角也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或許有些生澀,但絕對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媽,您做什么我吃什么,都行。”
說完,他不再停留,拉開門,走進(jìn)了那依舊昏暗、卻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的樓道。
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
屋子里,趙淑蘭看著兒子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走到窗邊,掀開布簾子的一角,看著兒子端著臉盆走向水槽的背影,挺拔了不少,腳步也穩(wěn)健了許多。
今天的兒子,是真的…有點不一樣了。
是長大了?還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微微搖了搖頭,將這點疑慮暫時壓在心底。不管怎么樣,知道關(guān)心人了,總是好事。
她轉(zhuǎn)身回到廚房,繼續(xù)忙碌著晚飯。鍋里燉著的排骨湯,開始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與空氣中那淡淡的、屬于家的溫馨氣息,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