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01年11月6日下午
地點:高170班教室靠窗最后兩排
四張桌子拼成一塊,五人圍坐,窗外風吹得校旗嘩嘩響,陽光從玻璃透進來,照得每個人的影子都拉長了幾厘米。
講臺上的石老師一眼看過來,見他們五個坐在一塊,只皺了皺眉,沒說什么。
因為她知道——這幾個人一旦合體,不是打架,是準備干大事。
陳樹先開口,拿著一塊粉筆在草稿紙上寫了兩行:
【目標】銅山礦井數字模型設計方案
【內容】結構穩定性分析+資源利用率建模+電磁信號環境監測
“我看了一下比賽資料,”他說,“這不像是普通的數理競賽,更像是理工類的項目孵化模擬,要有邏輯線,也要有演示內容。”
“所以得分工。按能力來。”
喬伊點點頭:“合理。”
她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已經畫好了一張初始方案圖,甚至標了項目進度時間線。
眾人一看,不自覺坐直了些。
這時王昭靠在椅背上,半開玩笑地說:
“你們都太認真了吧……要不咱們先起個隊名?總不能被教務處叫‘喬伊那一組’吧?”
陳樹一笑:“對啊,那太沒想象力了。”
張芳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起一個。”
陳樹拿粉筆在黑板角落寫下:【代號計劃:五人五名五術同心】
“反正是比賽,就起個‘戰術名’。”
“既然大家風格不同,我們干脆給彼此起代號吧?”
馬星遙:“……你想得挺全。”
喬伊:“那你先起。”
陳樹一挑眉,嘴角揚起。
于是他們開始:
五人組·代號確定
喬伊-「引力波」她不聲不響,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她不是攪局的人,但只要她一進場,局勢就變了。
——“你身上總有種不是屬于這個年紀的知識密度。”
陳樹-「干擾源」他總在一邊插話、拆音響、亂改線路,但最后誰都得靠他調平整組的邏輯頻率。
——“我不是來穩場的,我是來把不穩的地方全標紅的。”
王昭-「擴音器」無論她站在哪,聲音最大、表達最清晰;她負責不是讓大家聽見題目,是要讓評委聽見答案。
——“方案再好,沒人聽懂也是白搭。”
馬星遙-「冷運算」他邏輯最強、計算最穩,但總像心不在焉;他的模型圖是最準的,他本人卻最像個謎。
——“情緒越復雜,數據就要越簡單。”
張芳-「方程心」她是中軸,是公式的守護者;所有解法需要從她這里核對、收口、統一。
——“我不在乎誰風頭最盛,我只想讓答案別錯。”
寫完這五個名字,眾人一笑。
那一刻,像不是競賽隊了,而是在寫某種“青春契約”。
王昭盯著黑板:“就這么定?”
喬伊點頭:“以后討論方案,就用代號。”
陳樹撓頭:“太中二了吧?”
馬星遙淡淡一笑:“挺好。”
張芳也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第一次會議,不是討論方案,不是分數據,不是畫模型。
但所有人都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已經不是班里普通的五個同學。
他們是這次競賽中——要一起站在審題板前、答辯席后、校園廣播里的那組人。
圖書館二樓,資料室內
燈管閃了兩下,穩住了。
喬伊坐在資料室最靠墻的那張桌子邊,面前攤著最新的銅山礦研競賽資料匯編。
這些天,她跟小組在做建模、分工、解構邏輯圖,而今天——她翻出了一份“參閱材料”。
封面沒標題,只有手寫編號:
“CMT-MODEL-B組原始設定”
她翻到第七頁時,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那一頁,畫著“銅山三號井下斷層建模示意圖”。
但喬伊的眼睛不是被圖形吸引。
而是被圖紙右下角的算法注釋格式鎖住了。
ΔT(Ω)=∑Ω-624θ(M?C)/ψ?V
她瞪大眼睛,盯著那串公式。
這不是2001年高中競賽常用的任何一個標準表達式。
這是“她的世界”——穿越前,Ω-624項目實驗室使用的專屬語法格式。
ΔT代表“實驗介質時間偏移函數”、Ω編號代表“變量編號”、M代表Memory——記憶植入系數……
一切都太熟悉。
熟悉到讓她后背發冷。
“不可能是巧合。”
“不是誰臨時寫來當題設的。”
她翻過幾頁,看到另一個頁面上寫著:
“本競賽設計參考自省級實驗室礦井通信研究計劃,以期在高中階段發掘對‘微頻信號干擾系統’具備早期理解能力的學生。”
她一下子合上資料冊,盯著桌面發呆。
“這不是競賽。”
“這……是實驗延續。”
“我是他們的變量。”
一股冰冷涌上她心頭。
穿越前的Ω-624項目,是一次失敗的干預嘗試——原計劃在虛擬時間環境中嵌入意識體,以觀測其能否自然適應。
可在那次實驗中——
她穿越了。
而現在,她終于明白:
“他們并沒有放棄實驗,而是在這個時代——用競賽,來選出‘和我一樣的異常體’。”
可能還有別人。
可能不止她。
甚至,她也不確定:馬星遙、陳樹,甚至王昭,是不是也是某種形式的‘觀測者’或‘控制因子’。
她合上資料冊,心臟“咚咚”跳著,冷靜卻急促。
在資料冊最后一頁,她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字編號:
Ω-624-A03(交叉驗證階段)
她瞳孔微縮。
A03——是實驗進入第三階段前的最后一次“結構確認”操作。
也就是說——
如果這個“競賽”是延續實驗,那結果不是贏得保送名額,而是……
“誰,會被帶走。”
她發現這些熟悉的模型,是因為她不是來參與,而是來驗證。
后面的日子,喬伊像往常一樣,準時出現在教室、會議討論、圖書館研討、模型實驗組,但心境早已不在過去那種“認真參賽”的狀態。
她清楚,這不是一場單純為獎狀而戰的比賽。
這,是實驗的關鍵驗證場。
而她,必須穩住自己——“不被看穿”,也“看穿別人”。
五人組每天下晚自習后的討論依然在繼續,王昭負責整合資料、張芳在搭建邏輯回路,馬星遙總能畫出精準的模擬圖,而陳樹總在敲敲打打、焊接電路板。
喬伊在組里承擔的是“模型構建+變量推演”。
她清楚,這正好就是實驗設定中——她最初在“Ω-624模擬”項目中承擔的虛擬角色。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潛意識”被調動的速度遠超其他人:反應更快,調圖更準,甚至能預知組員下一步操作。
但她不顯山露水。
“這一段由我來建模,你們再補圖層。”
她每次都說得自然,甚至故意放慢語速,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班級第一”的那種正常聰明,而不是異樣聰明。
這幾天,她悄悄觀察了兩個最可能的“可疑者”:
陳樹:他最初是那個“不經意靠近”的少年,帶著一點少年感的鈍感,卻又似乎過于擅長信號與捕捉。
他手中的那臺老舊收音機,喬伊注意到有頻率擴展插口;
他在一次資料轉移時,居然能準確辨別她筆記中異常的頻率值格式,一閃而過的眼神,喬伊捕捉到了。
喬伊在筆記角落故意寫了一個“Ω-623.7”作為測試信號。
第二天,她的筆記本還在,可那串編號,被人輕輕用鉛筆畫了一個問號。
“陳樹……你不是沒有覺察。你,是不是也聽過這個編號?”
馬星遙:他比陳樹更沉靜,也更難理解。
他不刻意靠近,也從不炫技,卻能在關鍵節點給出極具參考價值的建模優化。他從來不問喬伊“你是怎么知道的”,只是點頭接受她的答案——他曾無意間說出一句:“這個數值太完美了,像是……被寫進來的一樣。”
那一刻,喬伊幾乎確定:他懷疑她了。
更關鍵的是——他那塊Ω編號的手表,她不是沒看見。
她只是不問。
“你是變量,還是控制組?”
她還沒決定。
這天晚上,討論結束后,喬伊故意留了個模型未完。
她回頭對陳樹說:
“明天你把Ω激發函數那塊接口接好,我來補后面的。”
陳樹眨了下眼:“Ω?你確定?”
喬伊笑了笑:“就是那個常規轉頻編號,Ω-6開頭的。”
她盯著他。
陳樹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點頭。
喬伊記下他的表情:不是驚訝,而是被揭穿的那種短暫心慌。
隨后她又故意在馬星遙面前提到:“你父親當年是不是也參與過銅山礦的數字模型計劃?”
馬星遙頭也不回地答:“你怎么知道這事?”
喬伊微笑:“我在圖書館查過資料。”
那一刻,她從他眼中看到的不是警覺——而是確認。
“他們,可能不是敵人。”
“但,他們也未必和我一邊。”
喬伊回到宿舍,重新寫下筆記:
“Ω-624穿越事件未終止。
當前實驗進入A03:交叉變量識別階段。
本體身份穩定,需維持‘喬伊’角色完整性。
所有人——均為可能干擾因子。
目的:不被帶回,控制實驗,反向破解算法。”
她知道,這是一次實驗繼續。
但這次——她要當“主試者”。
銅山二中圖書館頂層,晚七點四十三分。
喬伊伏在資料館的燈光下,翻完最后一頁圖紙,合上資料本的那一刻,她的手輕輕一顫。
她已經沒有懷疑了。
不是穿越者偶然闖入實驗,而是實驗從一開始就把她“投送”進來。
她是被推入這個世界的,而不是誤入。
這一切——不是穿越,是投放。
不是脫離控制,是被編程式設定的變量試運行。
Ω-624實驗,是向過去嵌入未來認知體的一次定向回送嘗試。
她,是那個被扔進來的核心參數。
資料邊角夾著一頁泛黃紙條:
“變量編號J0.Y.
插入時間段:2001.09.12
啟動反饋預期點:競賽階段/模型結構激活態”
她閉上眼,呼吸微微發緊。
“原來從我第一天踏入這所學校開始,一切都在劇本里。”
她回過神,望向窗外——
燈光綿延至整個銅山市中心的夜景,像一座布滿信號節點的巨型實驗裝置。
這個城市,一定藏著“控制終端”。
而她必須找到它——找到“誰在投放她”,
甚至,也許還能找到那個可以終止實驗、讓她決定自己命運的人。
但現在,她還得裝作一切正常。
裝作是個努力學習的高二學生,裝作只是“偶然聰明”,裝作是為了獎狀而拼搏。
而就在此時,另一頭的高171班,畫風卻陡然變成另一種節奏——
銅山二中教學樓,高171班教室
“我說你們幾個,快點報上來啊,不是說搞競賽嘛,組隊!”
劉小利站在講臺上,揮舞著報名表單,神情一臉自信,嘴角甚至帶點“太子爺式的得意”。
“這個隊,老子親自帶!數學我來指揮、物理你們來沖刺,拿個銅山杯第一不是夢!”
臺下安靜。
楊凡小聲:“他自己物理從來不及格,還‘沖刺’?”
另一個男生低聲道:“我不敢組,他爸是校長……我要是成績沒拉上來,說不定連宿舍都被調走。”
后排女同學囔囔:“和劉小利組隊壓力大,不是因為難,是因為……我們答不好,他還能賴我們。”
旁邊有人補刀:“而且你組了,就更別想拒絕采訪了,你不配合,第二天廣播站準放你洗腳城那段。”
全班一陣憋笑。
劉小利站在講臺,拿著報名表等了五分鐘。
除了一個在后排平時寫字歪歪扭扭的男生說“我試試吧”,沒人舉手。
他抓抓頭,一臉震驚地看向眾人:
“不是吧?都沒人想拿獎學金了?”
楊凡干笑:“你太強了哥,我們怕拖你后腿。”
劉小利嘴角抽了抽,小聲嘀咕:
“強是強……就是沒人組。”
他垂頭喪氣地坐回位子,一邊畫小人一邊咕噥:
“隔壁喬伊那隊都快成校花巡回演講隊了,我連副駕駛都沒人搭……”
盡管輕松調侃、組隊失敗,但劉小利這段插曲,卻像喬伊那頭緊繃劇情里的一次“青春降溫”,讓整座校園既有風聲鶴唳,也保留了屬于2001年的煙火味:
“即便你身處巨大的命運編程中,樓下那群人,還在為‘組不成隊’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