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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廣播稿背后,藏著火花和鋒芒—她說佩服,其實每個詞都壓著那一點不服氣

銅山二中廣播站,午休時段。

老式卡帶錄音機(jī)正在“咔噠咔噠”地倒帶,站長學(xué)姐在吃泡面,墻上貼著的“普通話練習(xí)稿”邊角卷起。

王昭坐在角落的位置,手里拿著一支黑色中性筆,眼前是她剛寫好的廣播稿初稿——

標(biāo)題寫著:

《她不是奇跡,是這屆高二最安靜的黑馬》

落款寫著:高170王昭

稿件一開頭,語氣溫和理性:

“在期中考試剛剛落下帷幕的這個清晨,整個校園的成績榜單上,出現(xiàn)了一個之前從未進(jìn)入前五十的名字——高170的喬伊。”

“總分624分,語數(shù)外平均超過90分,她用一次幾乎滿分的答卷,刷新了這個年級對‘轉(zhuǎn)學(xué)生’的認(rèn)知。”

“沒有人知道她的備考路徑,沒有人清楚她的學(xué)習(xí)方法,但大家都記得她在自習(xí)課上埋頭做題時的專注。”

筆觸平實,帶著新聞播報該有的理性。

可越往后,行間的氣息開始變了。

她在稿件中寫:

“她的理科學(xué)科像有過系統(tǒng)訓(xùn)練,答題精準(zhǔn)得像公式寫在了骨頭里。”

又寫:

“她的語文卷面整潔,一篇《假如我不是我》的作文,被選為年級范文,許多老師感嘆其成熟得近乎超齡。”

而這句“成熟得近乎超齡”——便是王昭第一個“微火花”的句點。

她并不是沒有佩服。

她承認(rèn)喬伊優(yōu)秀,甚至超乎預(yù)期。

但她心里的那個聲音也在悄悄說:

“她真的只是‘認(rèn)真’嗎?

她真的只是‘天賦高’嗎?”

她繼續(xù)寫:

“或許她是有備而來,或許她的成績只是意外;但她無聲地告訴了我們:這個校園的頂端,并不總被熟悉的名字占據(jù)。”

這句話一落筆,她盯著“熟悉的名字”四個字看了很久。

她想到的是自己。

從初中開始的“年級前十常駐戶”,廣播站、主持隊、文藝匯演,樣樣精英。

可這一次,光環(huán)被一個“剛轉(zhuǎn)學(xué)三周”的女孩拿走了。

她不是不服氣。

她只是不明白,這個世界什么時候開始“不講排位了”?

她最后一句寫的是:

“我們不需要每個人都成為喬伊,但我們至少得學(xué)會,不輕易低估那個在自習(xí)課不說話的同桌。”

站長走過來看了看她的稿子:“挺好,你的語言一向穩(wěn)。”

王昭收起稿紙,語氣平靜:“她值得一個‘特別篇’。”

可她心里知道——

這不是表揚。

這是青春里最有分寸的“示威”。

而她不知道的是:

那篇稿件播出的當(dāng)天午后,喬伊正走在教學(xué)樓走廊。

耳邊傳來廣播聲音中她的名字,她停下腳步,聽到那句“她的答題像寫在骨頭里”。

她輕輕一笑,心里說:

“確實是骨頭里帶來的——我只是,帶著另一個世界的‘訓(xùn)練痕跡’。”

而陳樹正好路過,看她笑著聽廣播。

他以為她是開心。

卻不知道——她在認(rèn)領(lǐng)一個自己本不打算擁有的“傳說”。

而此刻的王昭,關(guān)掉廣播室錄音機(jī)后,對著窗外風(fēng)吹動的校園旗幟,輕輕地說了一句:

“這一局我讓你贏,但下次——我會提前準(zhǔn)備。”

放學(xué)后,校道上的夕陽把教學(xué)樓的影子拉得很長。

廣播里剛播完午間特輯“喬伊逆襲”,她成了這一屆高一最不“低調(diào)”的名字。

王昭站在樓道轉(zhuǎn)角的陰影里,背靠著窗臺,一邊轉(zhuǎn)著手里的簽字筆,一邊等著喬伊。

喬伊拿著作業(yè)本走過來,看到她時稍顯意外。

“在這等人?”

王昭收起笑,語氣平常:“等你。”

“找我?”

“嗯,隨便聊聊。”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向教學(xué)樓側(cè)邊的小天井,光線剛好,風(fēng)吹動她們的校服袖角,像是上世紀(jì)電影里女主角們走向一場試鏡。

王昭先開口,語調(diào)輕飄飄:

“你這次考得挺好。”

喬伊一笑:“運氣不錯。”

“哪科最有把握?”

“數(shù)學(xué)。”

“怎么復(fù)習(xí)的?我看你平時也沒怎么問問題。”

喬伊頓了一下,平靜回答:

“刷題吧。”

王昭點點頭,繼續(xù):

“刷到第一也挺難的。”

“可能題出得熟。”喬伊仍然語氣不帶情緒。

王昭側(cè)頭看她,眼神不笑了。

她知道,這種“全身而退”的鎮(zhèn)定是最讓人無力的反擊。

就在這時,走廊一側(cè)的光影中出現(xiàn)一個身影。

馬星遙。

他手里拿著一個練習(xí)冊,走得不快,像是“路過”,卻在聽。

王昭一眼看到他,心頭一緊,嘴角笑了,卻帶了點火星:

“你也來問她學(xué)習(xí)方法?”

馬星遙挑了挑眉:“我原本想問第16題的。”

王昭笑了笑,手里的筆啪地收起,拉住喬伊的胳膊:

“太多男生找她問問題也不好吧?走,喬伊,我們先回宿舍。”

喬伊沒掙扎,只是回頭看了馬星遙一眼,點點頭。

兩人一走,馬星遙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眼手里的題,最終嘆了口氣,折好練習(xí)冊,塞進(jìn)書包。

而另一邊,宿舍樓下,王昭一邊上樓,一邊語氣火急火燎道:

“喂,陳樹?”

“咋?”

“趕緊聯(lián)系胡靜!你不是說讓她‘接住’馬星遙嗎?”

“他怎么又纏著喬伊了?”

陳樹在那頭沉默了一秒:“他們……不是一個教室的嗎?”

“別裝傻!”王昭語氣急了,“你快找胡靜——讓她帶馬星遙去打工、干事、調(diào)頻、修音響都行,總之別讓他老圍著喬伊轉(zhuǎn)!”

“你急啥?”陳樹忍不住問。

王昭的聲音壓低了,語速卻更快:

“我不是怕喬伊——我是怕他喜歡上她。

我不是怕她厲害——是怕她不屬于我們這局。”

“你讓我安排,你現(xiàn)在就動。”

陳樹沉默片刻。

他突然意識到:

王昭也不是全控場的那個女孩。

她其實——也在怕。

怕青春太快。

怕人心易變。

怕那個本來在她棋盤上的人,轉(zhuǎn)頭就成了別人的選項。

“行。”陳樹終于說,“我聯(lián)系。”

而這場調(diào)度背后的“頻率”,早就不只是實驗數(shù)字。

而是少年的眼神、女孩的拉扯,還有那道光——

從誰的心頭,照到誰的影子里。

晚上八點半,銅山桐林商廈五樓的真冰場只剩一小半亮燈。

服務(wù)員收拾著散落的護(hù)具,廣播放著慢節(jié)奏的音樂,是羅文的《江湖路》。

冰面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映著天花板的燈光,曲曲折折地晃動。

陳樹推開側(cè)門進(jìn)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外面夜風(fēng)的涼。

他穿著舊校服,書包斜挎,鞋子踩在冰場邊緣的塑料地板上,發(fā)出不響不輕的“啪嗒啪嗒”聲。

他沒有立刻說話。

只是站在觀眾席第三排,看著冰面中央胡靜蹲著,正在整理一臺音響的接線口。

燈光打在她的肩頭,照出一個干練卻溫柔的輪廓。

他本來想喊“胡姐”。

但又怕一喊出來,什么都露了。

他只是站著,眼神落在冰面上,耳邊是旋律悠緩的歌聲:

“在風(fēng)云之中你追我逐恩怨由誰來結(jié)束……”

胡靜抬頭,看到了他。

她沒有問“怎么來了”,沒有驚訝。

只是輕輕地笑了笑,起身拍拍手,走向他。

她站在他身邊,隔著一塊圍欄,兩人一起看著冰面。

過了一會兒,她先開口,語氣像她一貫說話的方式:

“這歌你聽過嗎?《蓮花爭霸》的主題曲,羅文唱的。”

陳樹點點頭,又搖搖頭:“小時候聽過。現(xiàn)在聽,像是在說別人。”

胡靜側(cè)過頭看他:

“說說吧,今天怎么過來了?”

陳樹低頭,指尖揪著校服袖口線頭,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覺得……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能走得近嗎?”

胡靜沒笑,只是認(rèn)真地想了想:

“如果兩個人,一個懂怎么走路,一個懂怎么扶人,那就不算太遠(yuǎn)。”

陳樹沒說他在意的是喬伊。

也沒說他接了王昭的“安排”,想讓胡靜去“攔住”馬星遙。

他只是抬頭看她,眼神少有地帶了點倔:

“你不覺得我們這代人都太會算了?算排名,算感情,連誰跟誰近一步都得‘配對’。”

胡靜點了點頭,溫柔卻篤定:

“是啊。你們是聰明的一代。可有時候,聰明的人,也最怕輸。”

陳樹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從頭到尾都在用“安排”“監(jiān)聽”“頻率”來掩蓋一個事實:

他怕輸給馬星遙。

怕輸?shù)裟莻€笑著說“我喜歡你”的資格。

胡靜忽然把一張打印紙遞給他。

上面是滑冰場的音響維修排期表,但背面,卻寫著一句:

“別怕不被選中,試試看你能選誰。”

她沒說是寫給他的。

但他一眼就知道是。

他看著那句字,手指握緊。

終于,他抬頭問了那句來時沒說出口的話:

“如果你是我,會怎么讓一個人留下來?”

胡靜笑了,語氣柔下來:

“我不會讓她留下來。”

“我會讓自己不后悔她離開。”

冰面上映著兩人的倒影,一個高,一個矮,拉得很長。

廣播換了一首老歌,《明天會更好》的前奏緩緩響起。

而陳樹終于站直了,點點頭。

“謝謝你,胡姐。”

胡靜拍拍他肩膀:“別謝我。我只是給你一個比試卷多一分的選擇權(quán)。”

他笑了笑,拎起包轉(zhuǎn)身離開。

風(fēng)從打開的場館門吹進(jìn)來,把他校服角吹得揚了一下。

那一瞬,他像個準(zhǔn)備上場的少年——不是為了贏,而是為了不逃。

有時候少年什么都不說,但他走過來的那一刻,就說明了一切。

“流光飛舞”的前奏,像雪一樣從音響中輕柔落下。

陳樹的背影剛消失在冰場側(cè)門口,胡靜站在原地,手還扶著欄桿。

曲子從音箱里悠悠傳來,帶著一點年代感的留聲質(zhì)感,旋律纏綿,仿佛將整個冰面鋪上了記憶的柔光。

胡靜靜靜站著,手還搭在冰場邊緣的冷欄桿上,指尖微涼。

這首歌她已經(jīng)很久沒聽了。前幾年,她在不同的商場輪班,每換一個城市都習(xí)慣在收銀臺的小音箱里放幾首老歌,讓自己的心能有片刻的松弛。

但唯獨這首,每次響起都讓她分神。

有時候,她會想象:

五年前的自己是不是還站在那個剝落的場館角落,

看著他站在冰面中央,安靜地帶小朋友練舞,

偶爾抬頭沖她點點頭。

那時她總是以為,人生有的是機(jī)會,只要肯等,

告白和未來都會慢慢走來。

后來才明白,

有些人,有些話,永遠(yuǎn)也不會等到合適的時機(jī)。

五年前——

她也站在一塊冰面邊上。

不是這個商廈的冰場,而是老城區(qū)一個拆遷前的臨時館,燈光老舊、墻皮斑駁、廣播里播的正是這首《流光飛舞》。

那時她剛做收銀員,二十一歲,一身便宜的棉布外套,站在臺階下仰頭看著一個男生在場上練雙人冰舞。

他教滑冰。

比她大三歲,話不多,眉眼干凈,笑起來有點慢。

他們認(rèn)識兩個月,一起去吃過四次路邊麻辣燙、聊過人生、借過收音機(jī)聽過深夜廣播。

他曾說:“你挺聰明的,要是繼續(xù)讀書,肯定比我混得好。”

她笑著說:“不讀了,沒機(jī)會。”

他卻認(rèn)真回答:“那你以后一定得過得好。”

她知道,那不是表白。

但那句話像一盞小燈,留在她心里亮了好幾年。

她想過鼓起勇氣,告訴他:“你要是愿意,我也愿意留下來。”

可她終究沒說。

再后來,拆遷,冰場沒了,謝俊也沒留聯(lián)系方式。

聽說是去了東北,又有人說去了廣州。

沒人知道。

她沒再問。

只是那張他給她的便條紙,還夾在她舊日記本里,紙上歪歪扭扭寫著一句歌詞:

“留住這醉人的夜晚,和你共舞到天亮。”

現(xiàn)在,五年過去。

她換了城市、換了發(fā)型、換了角色。

從端盤子的胡靜,變成“胡經(jīng)理”。

但那段沒說出口的喜歡,像是藏在冰下的舊傷,永遠(yuǎn)不會被真正融化,只會在某個少年離開時、某首老歌響起時,輕輕泛出溫度。

她摸了摸圍欄,冰涼。

手指指節(jié)微白,卻沒松開。

她輕聲念了一句,沒人聽見:

“他現(xiàn)在……在哪兒…”

“流光飛舞”的副歌響起。

燈光灑在冰面上,像風(fēng)吹落葉片,那年那夜的氣息仿佛又回來了。

只是那個人,不在了。

而此刻,遠(yuǎn)處教學(xué)樓的少年們正圍著試卷和答案吵成一團(tuán)。

他們還在拼第一名,還在問誰喜歡誰,還在因為副駕駛和紙條鬧別扭。

而她,已經(jīng)從那個年紀(jì)退場,只留下了一個觀眾席的位置。

但她甘愿。

只因為,她知道:

“如果她能給別人的青春,留下一點溫柔,那她自己錯過的那場舞,也許就不算遺憾。”

她教人如何靠近,卻沒教自己,如何說出留下。

胡靜悄悄笑了下,是那種成年人才有的,知道自己脆弱、卻依舊愿意溫柔的微笑。

她抬頭,看見場上少年的笑聲和腳步都那么明亮直接,讓她忽然有點羨慕。

原來有些年紀(jì),就是可以無所畏懼地愛、可以笨拙地喜歡,

可以直來直去地問:“你明天還來嗎?”

她早已不再是那個在場邊猶豫的小女孩了。

她現(xiàn)在知道,很多話說不出口并不等于軟弱,

只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

錯過、含蓄、退讓,都是愛的另一種模樣。

有少年路過,她下意識整理一下外套,站直身子,露出管理者的笑容。

但心里卻想著:

“也許,他會在下一個城市,下一個冬天,

在某個冰場的廣播里,

聽見同一首歌,然后,

也會想起一個站在邊上的女孩。”

胡靜不再等答案,

但她愿意繼續(xù)點亮一首歌,為更多人的青春做背景,

把自己沒跳完的那段舞,

化作一句低低的祝福:

“愿你們所有未說出口的溫柔,

都能在某個夜晚,被時光聽見。”

她站在那兒,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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