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舊金山的市長，按理來說，洛頓是絕對的上流乃至精英階級。

不說是舊金山的土皇帝，也至少像是大清朝的縣太爺，掌握一縣的生死。

可實際上，外表風光的洛頓，其實并沒有多少實權。

由于舊金山實行的是“弱市長型”市長暨議會制，市長由市民選舉產生，并擁有行政權力。

但實際上市長的權力受議會嚴格限制，那些代表資本家、軍方、教會、黨派的議員們，牢牢把控住了權力。

這也導致市長的主要職能，變成了禮儀性活動主持和文件簽署，缺乏獨立決策權。

而像今天，因舊金山市的疫情無法有效控制，再加上華人群體被排擠在外，沒有專門的議員負責。

這也導致陳默對舊金山政府完全“聽調不聽宣”，沒辦法的洛頓只得聽從議會的命令，前往義安堂，親自跟陳默商議。

可當他來到義安堂內，被安排在會議室時。

看著面前泡著的冷茶，洛頓本想著展示一下作為舊金山市長的威嚴，卻不曾想：

帆布牛仔褲發明者利瓦伊、多羅里斯教堂的阿德里安神父、愛爾蘭裔幫派“死兔幫”首領詹姆斯、肇慶會館的圖有才......

這些占據了舊金山明里暗里、方方面面的家伙們，如今卻齊聚一堂。

和他們相比，自己這個市長，倒更像是一個傀儡。

“這義安堂的領袖倒也太有架子了，究竟要我們等多久？”

最先不滿的便是詹姆斯，愛爾蘭幫派和華人的關系可謂是水火不容。

再加上華人的地位短暫提升，導致短時間內白人們將壓迫對象轉移到了愛爾蘭工人身上。

于是乎，以詹姆斯為首的愛爾蘭幫派就更加看華人們不爽了。

哪怕是現在，詹姆斯不得不有求于陳默，可他還是滿肚子牢騷。

“我聽說謝斐爾在這里吃了不少苦頭，”利瓦伊淡笑一聲，他和那名傳奇治安官私交不錯。

“要他的那身肥肉都能瘦下去，那可是主的賜福，不是嗎？”

利瓦伊將頭轉向阿德里安神父，而神父只是透過二樓窗戶，看向不遠處堂口設立的門檻。

在門欄外面，則有不少排隊的患者，以及維持秩序的義安堂伙計。

嘈雜的音浪中，還時不時混雜著些許槍聲。

“希望大家都能獲得主的庇護吧。”

洛頓也學著阿德里安的動作，為舊金山的人民祈禱。

“他媽的，我得自己去看看！”

見無人在意自己，詹姆斯立刻坐不住了。

只是當他剛剛起身，準備想沖出房門時。

嘎吱——

伴隨著一股清風裹挾著藥香，陳默和另外一人緩緩走進。

是威利斯上尉！

詹姆斯瞳孔一縮。

作為混跡舊金山黑道上的頭目，他很清楚。

如果只是得罪了一兩個政客，大不了投身到他的政敵麾下，依舊能活得滋潤。

可如果得罪了軍方，那么誰來都沒法保住自己！

軍方的獨立性，使得它擁有如此傲然的地位！

“上、上尉先生......”

瞧著威利斯肩上的軍銜，原本還想著興師問罪的詹姆斯頓時縮了回去。

“威利斯上尉。”

“威利斯上尉。”

利瓦伊幾人連忙起身，而阿德里安和洛頓已經朝著威利斯問好。

威利斯也一一回應，顯然，作為權力圈子里混跡的人物，大家彼此認識。

“各位，人都到齊了，我們可以開始了。”

在幾人詫異的目光下，陳默穩坐主座，而身后的威利斯則就近坐下。

顯然，他們是串通好的。

能進入這間會議室的都不是傻子，他們也都清楚，陳默為什么要專門等威利斯上尉來才開始。

這還沒開始談呢，主動權就在陳默手上。

哪怕是市長，也不敢言語上得罪軍方。

而唯一能在地位上和威利斯扳手腕的阿德里安神父，也是因為立場上和軍方不沖突，才能與之地位持平。

“我先開口吧，”見會議室內陷入短暫的沉寂后，威利斯上尉快言快語：

“陳默先生支援的防疫物資，包括藥皂、驅蚊香囊、以及補液藥品，我們軍方沒齒難忘。”

“雖然現在情況特殊，軍需處的命令還沒有正式下達。”

“但我可以肯定，下一批軍方采購的藥用物資，將由義安堂承接。”

“同時，我以馬雷島海軍駐防的名義，在陳默先生以及義安堂不觸犯聯邦法律的情況下，竭力保證他們在舊金山的安全。”

威利斯的話讓在場的幾人有些動容。

眼下的司法體系，當然是不完善的。

要是威利斯以加州法律為誓，軍方倒也還算公允，畢竟特殊時期的地方立法還算是快；

但就算是特殊時期，聯邦想要頒布出有針對性的立法，那也得經過諸多商議，最終頒布。

也就是說，軍方這是明擺著，為陳默撐腰了！

而威利斯的意思，也明擺著不給史密斯議員一點面子！

誰讓史密斯議員之前，在沒有經過他這位駐軍的最高長官點頭，就擅自將那批原本給予陳默的軍需單給了回春堂？

畢竟哈利一死，史密斯在軍方的聯系人可就斷了。

而且，威利斯早就不滿那位仗著有些背景，就敢隨意無視自己命令的家伙。

就算是哈利的死，真和陳默沒有關系，受托于林肯以及帕爾默上校，當地駐軍也要適當給陳默一些幫助。

聽完威利斯的話，洛頓嘴角苦澀。

他明白，等他回去將消息帶回議會，又會引來不少紛爭了。

“感謝威利斯先生的發言，”陳默輕輕鼓掌，其他人莫敢不從：

“就義安堂的立場而言，一切藥物的供給將優先提供給聯邦駐軍。”

“以防止軍方力量薄弱，從而為不法分子提供可乘之機。”

陳默的話聽起來有些道理，但在除去威利斯上尉之外的人，聽起來卻格外刺耳。

不說在南北戰爭期間，加州作為中立州，基本上沒有多少戰事；

就算有宵小覬覦，以現在的聯邦政府，不可能坐視不管。

再者加州的駐軍一共就三千人，整個金門要塞，聯邦正規軍滿打滿算也才五百人。

這五百人，又能消耗多少防疫物資呢？

所以，陳默這話，也是借著軍方的旗幟，來給眾人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