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狼群南下
- 鳳至樓蘭:歸巢
- 思紀續夢
- 3324字
- 2025-07-13 10:16:43
北境的天空,卻被不祥的狼煙驟然撕裂!
承泰元年四月,國喪剛過,新帝登基不足一月。八百里加急的塘報如同喪鐘般傳入京城!
“報——!北狄狼主阿史那摩羅,趁我新喪國疑,親率二十萬鐵騎,悍然撕毀和約,大舉南侵!”
“云州失守!刺史戰死,守軍全軍覆沒!”
“朔州告急!守將力戰殉國!”
“幽州被圍!危在旦夕!”
“狄騎所過之處,燒殺搶掠,屠城滅村,生靈涂炭!”
一道道染血的塘報,如同冰冷的刀子,狠狠扎在承泰帝的心上,也扎在剛剛因新朝建立而稍顯松弛的滿朝文武心上!
“豈有此理!”承泰帝李承睿猛地將手中的塘報狠狠摜在地上,年輕的臉龐因暴怒而扭曲!他剛剛登基,正欲施展抱負,北狄竟敢如此欺辱!“蠻夷安敢如此!視我天朝無人乎?!”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方才還在為蠅頭小利爭得不可開交的官員們,此刻皆面如土色,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危機震得魂飛魄散。北境三鎮,乃帝國屏障,一旦盡失,狄騎將長驅直入,直逼京畿!后果不堪設想!
鎮國公裴先河更是如遭雷擊!塘報中提到殉國的朔州守將,正是他的三子裴定方!那個剛剛傳來遺孀即將臨盆喜訊的兒子!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強自穩住,一股剜心之痛瞬間席卷全身!定方……他的三郎!竟也戰死沙場!裴家的血,為了這個帝國,流得還不夠多嗎?!
“陛下!”裴先河雙目赤紅,須發戟張,猛地出列,聲音嘶啞卻如同金鐵交鳴,帶著無邊的悲憤與決絕!“北狄猖狂,屠我城池,戮我將士,此仇不共戴天!臣裴先河,請旨掛帥!率我大胤兒郎,北伐狄虜!收復失地!血債血償!不破樓蘭終不還!”
他的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蕩,充滿了悲壯的力量,瞬間點燃了朝堂上殘存的武將血性!幾位裴系將領紛紛出列,怒吼請戰!
寧國公趙泰眉頭緊鎖。北狄入侵打亂了他的部署。他不想看到裴先河再次掌握大軍,立下不世戰功。但此刻國難當頭,若反對,必失人心。他心思電轉,出列道:“陛下!鎮國公忠勇可嘉!然,國喪方過,新朝初立,糧秣軍械轉運需時,大軍集結非一日之功。且北狄勢大,二十萬鐵騎來勢洶洶,需從長計議,謀定而后動!當務之急,是命邊軍死守待援,同時速調京畿及各地勤王之師北上!待準備充分,再行雷霆一擊!”
“從長計議?!”裴先河怒視趙泰,“寧國公!云、朔已失,幽州危在旦夕!每一刻都有我大胤子民在狄人鐵蹄下哀嚎!等你‘從長計議’完畢,北境早已盡喪敵手!到時再想收復,要付出多少兒郎的性命?!戰機稍縱即逝,豈容拖延!”
雙方在朝堂上激烈爭論起來。主戰派以裴先河為首,要求立刻集結精銳,速戰速決。主緩派則以趙泰為首,強調準備不足,風險太大,主張先固守,消耗狄人銳氣再圖反攻。
承泰帝李承睿面色鐵青,聽著雙方的爭論,看著案頭堆積的染血塘報,腦海中是北境淪陷、百姓涂炭的慘狀,更有三郎裴定方戰死的悲憤!他胸中怒火翻騰,恨不得立刻御駕親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是皇帝,不再是意氣用事的太子。
他猛地一拍御案!
“夠了!”
朝堂瞬間安靜下來。
李承睿目光如電,掃視群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和壓抑的怒火:
“北狄猖獗,屠戮邊民,此乃國恥!不報此仇,朕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天下蒼生!鎮國公忠勇,赤忱為國,朕心甚慰!然,寧國公所慮,亦非全無道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立刻發兵的沖動:
“著令:”
“命幽州守軍不惜一切代價,死守待援!敢言棄城者,斬!”
“即刻起,全國進入戰時!戶部、兵部、工部,全力籌措糧草、軍械、馬匹,征發民夫!吳啟章!”
戶部侍郎吳啟章一驚,連忙出列:“臣在!”
“朕命你總籌糧秣轉運!若有半分差池,延誤軍機,朕唯你是問!提頭來見!”李承睿的目光冰冷如刀。
吳啟章冷汗涔涔:“臣……遵旨!萬死不辭!”他感受到新帝那毫不掩飾的殺意,也明白這是趙泰將他推上風口浪尖,心中叫苦不迭。
“擢升驍騎將軍衛錚為征北副帥,即刻率三萬京畿鐵騎,星夜馳援幽州!務必保住幽州不失!”
“擢升安西將軍李敢(裴系將領)為平虜將軍,率本部兩萬兵馬,并節制隴右諸軍,即刻西進,收復朔州,威脅狄軍側翼,策應幽州!”
“鎮國公裴先河!”李承睿的目光落在裴先河身上,“朕命你為征北大元帥,總攬北伐全局!即刻整飭京營及各地勤王之師,務必在三個月內,集結十萬精銳!待糧草軍備齊整,即刻揮師北上,克復云朔,犁庭掃穴,直搗黃龍!朕,要那阿史那摩羅的人頭,祭奠我陣亡將士的英靈!”
“臣,裴先河,領旨!”裴先河重重叩首,聲音斬釘截鐵!他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亦閃爍著國仇家恨交織的光芒。北伐!不僅是為國雪恥,更是為他的定方兒報仇!
“寧國公趙泰,坐鎮中樞,協理楊廷和,督辦糧餉后勤及國內防務!務必確保北伐大軍后顧無憂!”李承睿看向趙泰,目光深邃。這是將后勤命脈部分交到趙泰手中,既是利用其能力,亦是將其牢牢綁在戰車上,使其不敢在后方掣肘,更是將其置于朝堂眾目睽睽之下。
趙泰心中一凜,知道這是燙手山芋,更是新帝的制衡之術。他只能躬身:“臣,領旨!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圣托!”
“退朝!”李承睿拂袖而起,帶著一身凜冽的殺伐之氣,離開了金鑾殿。留下滿朝文武,在震驚、憂慮、激憤與對未來的茫然中久久不能平息。
承泰元年的春天,在壓抑的戰爭陰云中度過。京城失去了新皇登基時的喧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和忙碌。
鎮國公府。
三兒媳林氏在巨大的悲痛中,于裴定方陣亡噩耗傳來七日后,艱難誕下了一個男嬰。嬰兒的啼哭沖淡了府中的哀傷,卻也帶來了更深的沉重。裴先河抱著這剛出生就失去父親的孫子裴琰,老淚縱橫。他粗糙的手指輕輕拂過嬰兒稚嫩的臉頰,沉聲道:“琰兒,記住,你的父親是英雄!是為國捐軀的烈士!你將來,也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兒!”他將裴琰交給林氏,轉身大步走出產房,背影決絕。他要去軍營,去為北伐做準備,為了死去的兒子,為了這剛出生的孫子,為了那還在北狄鐵蹄下呻吟的土地!
京畿大營,旌旗獵獵,戰鼓隆隆。
裴先河一身戎裝,如同出鞘的利劍,日夜操練兵馬,整飭軍備。十萬大軍的集結并非易事,兵員的補充、武器的打造、戰馬的調集、糧草的轉運……每一項都牽涉龐大的人力和復雜的調度。他與戶部的吳啟章、兵部趙泰安插的官員、以及自己的部屬之間,展開了無數次的博弈、爭吵甚至拍桌子瞪眼。他深知趙泰一系必然會在后勤上設置障礙,因此事必躬親,每一個環節都親自過問,甚至不惜動用裴家私庫填補軍需缺口。他心中憋著一股勁,一股復仇的怒火,一股守護家國的信念!
寧國公府。
趙泰坐在書房中,看著各地匯總來的軍情和后勤報告,臉色陰晴不定。裴先河掌兵十萬北伐,若能成功,其威望將如日中天,徹底壓過自己。這是他絕不愿看到的。他手指敲擊著桌面,對肅立的心腹玄衣衛統領低聲道:
“告訴吳啟章,糧秣轉運,‘按部就班’即可,不必過于‘急迫’。軍械打造,以‘穩妥’‘精良’為要,工期……可以稍緩。還有,給幽州、朔州前線‘報捷’的奏章,要寫得‘漂亮’些,多報‘殲敵’,少報‘損失’,穩住朝堂人心即可。”
“屬下明白!”玄衣衛統領心領神會。這是要暗中拖延,既要讓裴先河無法速勝,又不能做得太過明顯導致前線崩潰,其中的尺度需要精準拿捏。
“另外,”趙泰眼中寒光一閃,“繼續給我查!那個消失的那個小的,還有馮恩那老閹狗!本公總覺得,這里面藏著能掀翻桌子的東西!特別是那個昭陽公主……本公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新帝對那個“女兒”的態度,似乎過于特殊。
乾清宮
李承睿同樣焦頭爛額。前方的戰報時好時壞,幽州在衛錚的馳援下暫時穩住,但損失慘重。朔州方向,李敢進展緩慢。而裴先河那邊,集結和后勤的困難遠超預期。他深知趙泰在暗中使絆子,卻苦于沒有確鑿證據,且目前還需倚重其穩定后方。他只能不斷下旨催促,甚至親自召見吳啟章等人施壓。
夜深人靜時,他常常獨自走到皇后宮中。看著搖籃里并排安睡的兒子李弘暄和女兒李靜姝(昭陽公主),看著靜姝那酷似生母李氏的眉眼,他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為了守護這個秘密,他付出了太多,也即將付出更多——讓裴先河,這位忠耿的老臣,帶著喪子之痛和巨大的后勤壓力,去進行一場前途未卜的北伐。
“靜姝……”他輕輕撫摸著女兒柔嫩的臉頰,低語道,“父皇能為你做的,就是給你一個尊貴的身份,一個相對安全的未來。至于這江山……這血與火的代價……就由父皇來承擔吧。”他知道,北伐一旦開啟,無論勝敗,都將血流成河。而他,必須在這血與火之中,穩固自己的帝位,守護這來之不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