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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裝修策略

沈府

赤水河畔的夜風,帶著濕潤的水汽,卻吹不散沈府沉香閣里濃郁的暖香與酒氣。

沈家大公子沈皓,正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紫檀木榻上,指尖捻著一只薄胎玉杯。

杯中盛著琥珀色特制的“鰼人酒”,酒液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映著他半瞇的、帶著幾分醉意與慵懶的眼。

兩個身段窈窕、穿著輕紗的美婢跪坐在旁,一個輕捶著他的腿,一個小心地剝著西域進貢的葡萄,將晶瑩的果肉喂入他口中。

閣內陳設極盡奢華,博古架上陳列著前朝名瓷、南海珊瑚,墻上掛著名家字畫,連角落不起眼的香爐,都裊裊升騰著價比黃金的龍涎香。

絲竹靡靡之聲若有若無,是府中蓄養的歌姬在遠處水榭彈唱。

這便是古藺城第一酒商沈家繼承人的日常,金堆玉砌,紙醉金迷。

“大公子!”

這時,一個青衣小廝躬著身子,腳步輕悄地進來,在離榻幾步遠的地方停住,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醉仙樓對面的鋪子……有動靜了。”

沈皓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嗯”了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任由美婢又為他斟滿。

那鋪子,他自然知道。

兇名在外,空置許久,不過是街角一塊礙眼的爛瘡罷了。

“有人盤下來了。”小廝覷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這幾日,里里外外都有人進出拾掇,動靜不小。而且……怪得很。”

“怪?”沈皓終于有了點興趣,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說來聽聽。”

他伸手捏了捏捶腿婢女的下巴,惹得對方嬌笑一聲。

“是的,大公子。”小廝連忙道,“說來也怪,他們把門窗都用厚實的麻布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從外面根本瞧不見里面在弄什么名堂。這架勢……小的在城里十幾年,從未見過哪家鋪子裝修是這般遮遮掩掩的。”

這確實不合常理。

尋常鋪子裝修,巴不得路人看見新氣象,哪有這般嚴防死守的?

“呵呵。”沈皓嗤笑一聲,指尖在玉杯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毫不在意道,“遮遮掩掩?不過是些窮酸把戲,怕手藝粗陋被人瞧了笑話罷了。是哪家不長眼的,敢在那晦氣地方折騰?嫌命長?”

小廝咽了口唾沫,聲音更低了幾分:“是……是納蘭家那位小姐。”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絲竹聲,美婢的嬌笑聲,都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

沈皓捻著玉杯的手指頓住了。

他緩緩抬起眼皮,那雙因酒意而略顯迷蒙的桃花眼里,瞬間掠過一絲銳利的光,如同毒蛇吐信,快得讓人抓不住,隨即又被更深的玩味和嘲弄取代。

“納蘭霏?”

他慢悠悠地吐出這個名字,舌尖仿佛在品嘗某種奇特的滋味,帶著一絲驚訝,更多的卻是濃濃的不屑和看好戲的興致。“那個跳河沒死成,據說還撞壞了腦子失憶的納蘭霏?”

他想起那日納蘭霏,沖出府邸時那雙憤怒絕望的眼,以及后來傳來的“墜河失蹤”的消息。原以為早成了赤水河底的魚食,沒想到命還挺硬,竟回來了?

還盤下了那間兇鋪?

“有點意思。”沈皓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意,將杯中殘酒隨意潑在地上,昂貴的酒液迅速滲入名貴的波斯地毯。

“看來腦子是真撞壞了。不然怎么會挑那個地方?還跟我沈家做鄰居?”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膛震動。

“大公子,要不要……”小廝做了個隱晦的手勢,意思不言自明,想要派人去“關照”一下,還是直接讓那鋪子開不了張?

“急什么?”沈皓抬手制止,重新懶洋洋地靠回軟榻,接過美婢遞上的葡萄,慢條斯理地咀嚼著,汁水染紅了他的唇角。“讓她折騰。本公子正愁日子無聊呢,這不就送上門一個樂子?”

“讓她裝,讓她修。我倒要看看,她能折騰出什么花兒來。等她那什子鋪子開張那天,”

沈皓的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和惡意,“本公子親自去給她‘捧場’,看看這位納蘭家的大小姐,失憶之后,能拿出什么‘驚喜’來孝敬街坊鄰居。嘖嘖,想必……精彩得很。”

他想象著,納蘭霏在破敗兇鋪里焦頭爛額、門可羅雀的窘迫模樣,以及在自己“光臨”時可能出現的驚慌失措,心頭涌起一陣扭曲的快意。

一個被他玩弄于股掌、家產盡失的喪家之犬,還敢在他眼皮底下蹦跶?

這樂子,不看白不看。

“盯著點就行,別讓樂子提前沒了。”沈皓揮揮手,像驅趕一只蒼蠅,“下去吧。”

小廝喏喏應聲,躬身退下。

房屋內,奢靡的暖香再次彌漫,絲竹聲重新清晰起來,仿佛剛才那短暫的鋒銳從未存在。

沈皓閉上眼,繼續享受著美婢的服侍。

……

三日后,【赤水春】的牌匾已經掛上。

不過與沈府的奢靡暖香截然不同,位于醉仙樓斜對面、被粗布圍得嚴嚴實實的鋪子里,依舊彌漫著的是新鮮木料、石灰和汗水混合的氣息。

光線透過特意留出的幾處高窗縫隙射入,形成幾道光柱,照亮了飛舞的微塵。

工匠們正熱火朝天地忙碌著,鋸木聲、敲打聲、吆喝聲交織在一起。

納蘭霏一身利落的靛藍色粗布衣裙,長發簡單綰起,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截帶著淡粉色疤痕的小臂。

她正站在鋪子中央,手里拿著一卷用炭筆畫就的、與現代設計圖頗為神似的草圖。

“這面墻,”她指著原本臨街、如今被拆掉大半、準備安裝新門窗的墻面。

“不要全封死!留出這一塊,對,就這里……”她用炭筆在草圖上一個方框位置點了點,“給我裝上透亮的琉璃!要最大塊的,能透光,讓外面路過的人一眼就能瞧見里面擺的東西!”

正在指揮木匠做門窗框的福伯聞言,老臉皺成一團,滿是困惑和肉疼:“小姐,這……這不合規矩啊!哪家鋪子不是把好東西往里頭藏?您這倒好,還要用金貴的琉璃顯擺出來?這……這不招賊惦記嗎?”

琉璃在這個時代可是稀罕物,大塊透亮的更是價值不菲。現在銀子本身所剩無幾,如此鋪張,也太浪費了。

納蘭霏轉頭,眼神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福伯,這叫‘展示’曉得不?”

“好東西藏起來,誰知道你有?我們賣的是什么?是酒!是色香味都要俱全的好酒!就得讓人看見它澄澈的顏色,聞見它誘人的香氣!”

她走到草圖另一邊,“還有這里,靠墻給我做一整排架子,不要那種笨重的柜子,要這種……嗯,叫‘博古架’,高低錯落,每一層都要能擺上三五壇酒,壇子要選素雅白瓷的,酒標要醒目!燈光……對,燈光!”

她想起沒有電燈,立刻補充,“多設燭臺!位置要高,光線要足,照在酒壇上,要讓它看起來像玉一樣溫潤透亮!”

福伯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覺得前所未聞,但順著納蘭霏的描述想象那場景。

透亮的琉璃窗后,一排排素雅的白瓷酒壇在明亮的燭光下熠熠生輝,酒液色澤誘人……似乎……確實比藏在黑黢黢的柜臺后面更有吸引力?

他砸吧砸吧嘴,沒再反駁。

“還有地面,”納蘭霏跺了跺腳下有些坑洼不平的青磚,“全給我撬了,換新的!鋪平整!要那種……嗯,帶點天然紋路的青石板,看著干凈,踩著也舒服。角落里……”

她指著草圖上一個位置,“這里,給我盤一個小臺子,不用高,一尺就行,上面放一張特制的長條桌,桌面要寬,要厚實,旁邊配幾張高腳圓凳。”

這是她構思的“品酒區”。

“小姐,這又是做甚?”福伯徹底糊涂了,“客人大多買了酒就走,誰還有閑工夫坐著喝啊?”

“賣酒,更要賣‘體驗’!”納蘭霏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客人進來,可以請他先坐下,嘗一小杯咱們的新酒。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也得先讓人嘗到香!坐在那里,慢慢品,感受酒在舌尖的味道變化,聽咱們講講這酒的來歷、工藝……他喝得舒坦了,聽得高興了,還怕他不買?買的還少嗎?”

這可是現代品鑒會和體驗式營銷的雛形。

福伯渾濁的老眼猛地一亮!

這主意……絕了!

他經營酒坊幾十年,深知好酒也需吆喝,但從未想過還能這樣“請君入甕”,讓人心甘情愿地掏錢!

他看向納蘭霏的目光,充滿了驚異和越來越深的信服。小姐這“失憶”后,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奇思妙想?雖然離經叛道,卻莫名地……令人心折!

“另外……”納蘭霏走到后門通往后院的位置,“后院的雜物間給我改成庫房,要干燥通風,墻面地面都要用石灰重新刷過,防潮防蟲。再隔出一小間,做我的‘工坊’,以后調配新酒就在里面,閑人免進。”

她條理清晰,指令明確,每一項都直指核心——如何最大程度地展示商品、優化體驗、提升格調、保障品質。

這些在現代商業中司空見慣的理念,在這個時代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福伯心中巨大的漣漪。

另一邊,工頭老張過來請示材料尺寸,納蘭霏拿起一根炭筆,直接在剛刨好的木板上畫線標注,動作干脆利落,沒有絲毫閨閣女子的扭捏。

陽光透過高窗縫隙,恰好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汗水沿著她光潔的額角滑下,卻襯得那雙眸子越發清亮逼人,帶著一種披荊斬棘、開創新局的銳氣。

福伯看著她挺直的背影,聽著她清晰有力的指揮,再看看這雖然還顯凌亂、卻已初具雛形的鋪面,心中那點對“兇鋪”的芥蒂和對沈家的畏懼,不知不覺竟淡了許多。

一種久違的、屬于納蘭家鼎盛時期的豪情,隱隱在胸中激蕩。

小姐說,要讓赤水河畔的春天,從沈家的陰影里破土而出。

或許……真的可以期待?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中氣十足地朝著工匠們吆喝了一聲:“都麻利點!按小姐說的辦,仔細著點料子!”

一時間,鋸木聲、敲打聲更加密集地響起,灰塵在光柱中飛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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