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數(shù)競賽當天，暴雨把紡織廠的紅磚墻澆成模糊的水彩畫。王偉站在禮堂屋檐下，看著柳如煙的白裙子被風吹得緊貼小腿。她正踮腳幫父親整理領帶，那個蝴蝶胎記從衣領里探出頭來。

“準考證。“宋祖用胳膊肘捅他，遞來三張浸濕的紙。徐松調(diào)整著鏡框上的水霧：“評委席有市教育局副局長。“

禮堂燈泡突然爆裂，玻璃碎片像流星般墜向柳如煙頭頂。王偉沖過去時，三十七歲的反射神經(jīng)讓九歲的身體摔得異常狼狽。柳如煙被他撲倒在簽到臺上，藍絲帶纏住了工作證吊繩。

“你手在流血。“她掏出繡著小雛菊的手帕。王偉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嵌著玻璃碴，血珠滴在偽造的準考證上，把“王建國“的簽名暈染成真實的形狀。

競賽鈴響時，暴雨更兇了。王偉盯著試卷上的行程問題——和前世柳如煙車禍那天的時間、地點完全一致。他故意寫錯最后一步，轉(zhuǎn)頭看見她咬著筆桿蹙眉，睫毛在臉頰投下扇形陰影。

“同學們注意，“監(jiān)考老師敲著黑板，“附加題用紅筆作答。“王偉的鋼筆突然被柳如煙借走，她指尖的溫度留在筆帽上，像多年后那個未完成的握手禮。

禮堂突然停電。黑暗中有小手拽住他衣角，柳如煙的呼吸帶著薄荷糖味道：“第七題...是不是少給了一個條件？“她的發(fā)絲掃過王偉鼻尖，讓他想起前世幫她撿案卷時聞到的香水味。

宋祖的四驅(qū)車馬達聲從后排傳來——他們約定的作弊信號。王偉借著閃電光看清柳如煙卷面上的答案：她用拓撲學解出了初中知識范疇的幾何題。

復電時，徐松的鏡片反光在計分板上畫圈。王偉看著柳如煙把鋼筆還回來，紅墨水在她虎口留下心形痕跡。他突然在附加題空白處畫了條函數(shù)曲線，正是她馬尾辮垂落的弧度。

暴雨把頒獎儀式逼進倉庫。柳如煙捏著二等獎證書，眼睛卻盯著他空白的獲獎欄。“你明明會做。“她小聲說，雨滴從她發(fā)梢墜入他衣領。王偉摸到褲兜里的郵票，它們正隨著她父親的發(fā)言稿沙沙作響。

“......特別表揚王偉同學在停電時的鎮(zhèn)定表現(xiàn)。“柳父突然點名，話筒嘯叫驚飛屋檐下的麻雀。王偉看見他胸前別著前世火災中燒毀的廠徽，嶄新的鍍金層映出自己錯愕的臉。

回家路上，四人擠在宋祖父親的吉普車里。柳如煙擰著裙角的水，小腿上的淤青比昨天更紫了。“我爸說調(diào)令取消了。“她突然開口，雨滴在車窗上劃出宿命的紋路。

徐松拆解著四驅(qū)車馬達沒抬頭，宋祖的泡泡糖粘住了獲獎證書。王偉望著后視鏡里漸遠的紡織廠，火光與暴雨在記憶中重疊成柳如煙鎖骨處的蝴蝶。

吉普車碾過水坑時，她歪倒在他肩上。洗發(fā)水的檸檬香蓋過了雨腥味，王偉數(shù)著她睫毛投在自己校服上的陰影，直到宋祖故意急剎車把他們震開。

“下周的流動紅旗評比，“柳如煙在分別時說，“我們組負責衛(wèi)生角。“她的白涼鞋踩過水洼，濺起的泥點組成模糊的股票K線圖。王偉摸到兜里濕透的郵票，香港回歸的金箔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