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蹲在教室后門擦瓷磚時，柳如煙的馬尾辮垂下來掃過他的手腕。流動紅旗評比最后一天，84消毒水的氣味里混進了她發間的蜂花護發素。

“窗臺有灰。“她踮腳去夠高處，藍絲帶擦過王偉的睫毛。他想起前世律所走廊里，柳如煙的高跟鞋也是這樣掠過他的褲腳。

宋祖突然撞門進來：“四年二班往我們衛生區倒垃圾！“王偉抄起拖把沖出去，在拐角處故意滑倒。柳如煙追上來扶他時，教導主任的皮鞋聲正逼近垃圾站。

“用生石灰。“王偉壓低聲音，抓過她的手在掌心寫化學式。柳如煙的睫毛快速顫動，在他寫完第三個字母時就反應過來：“消毒除臭？“

石灰粉在雨中騰起白霧時，王偉看見她耳尖泛紅。前世那個臺風天，她也是這樣在聽完他的融資計劃后，把咖啡杯轉了整整三圈。

流動紅旗掛上班門時，柳如煙把檢查表折成紙飛機：“你怎么懂這些？“她的眼睛在陽光下變成琥珀色，和多年后那枚沒送出的婚戒一模一樣。

“《十萬個為什么》。“王偉舉起包著書皮的《股市K線圖解》。柳如煙突然湊近，發絲間的槐花香突然濃烈：“可你拿反了。“

宋祖的哄笑從后排炸開。王偉看著柳如煙跑開的背影，她帆布書包上別著的三好生徽章，正在走廊光斑里閃爍如星。

午休的器材室里，徐松用馬達和電池組裝簡易風扇。“下周體檢，“他鏡片反著冷光，“校醫要測心率。“宋祖嚼著泡泡糖吹出粉色氣球：“柳如煙最怕聽診器。“

王偉突然搶過四驅車零件。前世校慶日，柳如煙就是因心率過速暈倒在頒獎臺。他用導線纏出簡易心電圖儀時，鐵絲在虎口勒出與她掌心相同的紅痕。

放學后的暴雨來得突然。柳如煙縮在屋檐下，白裙子被風吹得貼住膝蓋。“我媽媽晚點來接。“她數著雨滴，腳踝的淤青在昏暗光線中發紫。

王偉脫下校服罩住她頭頂：“跑吧。“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流進領口，柳如煙的手像小鳥般蜷在他掌心。他們沖進便利店時，宋祖和徐松正在貨架后組裝偷買的可樂糖。

“測測看。“王偉掏出那個丑陋的儀器。柳如煙咬著嘴唇把手指按在銅片上，導線突然迸出火花。她驚叫時撲進他懷里，發間的雨滴順著王偉衣領滑向后背。

便利店收音機突然播放《相約九八》，蓋過他們重疊的心跳聲。王偉看著儀器上顫抖的波形——那峰值間隔與前世柳如煙婚禮進行曲的節奏完全一致。

“120次每分鐘。“徐松推著眼鏡宣布。宋祖把泡泡糖粘在柳如煙發卡上：“正常范圍。“她卻突然搶過儀器按在王偉胸口，導線纏繞間形成閉環電路。

雨停時，四人踩著水洼回家。柳如煙的白涼鞋在月光下泛藍，她忽然說：“下個月我生日。“這句話像鑰匙，打開了王偉記憶里塵封的匣子——前世她辦公室抽屜深處，始終擺著個沒拆封的生日禮物。

宋祖吹著跑調的口哨，徐松的四驅車在積水里劃出航跡。柳如煙突然跑起來，馬尾辮在夜色中甩出晶瑩的弧線。王偉追上去時，發現她在哭。

“爸爸不調走了。“她抹著眼睛說，雨水和淚水在路燈下無法分辨。王偉的校服還罩在她肩上，散發著石灰粉和槐花的矛盾氣息。

巷口的郵局亮著燈，香港回歸郵票在櫥窗里泛金。柳如煙突然拽他進去，指著紀念封上的日期：“這是我生日。“王偉看著那個被紅圈標記的數字，突然想起前世她墓碑前的鮮花總是提前三天枯萎。

回家的石板路上，柳如煙哼著跑調的歌。王偉數著他們的影子從四個變成一個，宋祖的四驅車馬達聲漸漸被蟲鳴取代。閣樓臺燈下，他翻開濕漉漉的《股市K線圖解》，發現柳如煙的心電圖還夾在里面——那些起伏的線條，恰似她馬尾辮在暴雨中飛揚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