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盯著柳如煙后頸處新添的淡粉色胎記，晨光透過藍色窗玻璃在那片肌膚上投下菱形光斑。這處本該出現在她二十五歲泳裝照上的印記，此刻卻隨著她的書寫動作若隱若現。

“發什么呆呢？“宋祖的紙團精準擊中他太陽穴。展開皺巴巴的作業紙，歪扭字跡夾雜著四驅車零件圖：“紡織廠今晚有領導視察，你爸的夜班表在我這。“

前桌的徐松突然舉起右手，鏡片反光在黑板報上畫了個圓圈——這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李老師敲著三角板走來時，王偉迅速將紙條塞進《自然》課本，封底畫著的蒸汽機結構圖恰好遮住字跡。

“王偉！上來解這道題。“鐵質講臺被敲得嗡嗡作響。

九歲的身體站上板凳才夠到黑板頂端，粉筆斷在“相遇問題“的等號處。柳如煙輕聲提醒：“設貨車速度為X。“她馬尾辮掃過黑板時，王偉聞到了前世婚禮請柬上的紫羅蘭香。

下課鈴解救了他的窘迫。宋祖勾著他脖子往器材室拖：“老徐搞到內部消息，今晚視察組帶著攝像機！“徐松正在用改錐拆解四驅車，零件在墊子上擺出紡織廠平面圖：“東門監控盲區，倉庫堆著受潮棉紗。“

王偉摸著褲兜里的郵票，突然聽見柳如煙的咳嗽聲。她站在器材室門口，藍絲帶被風吹得纏住門把：“我爸爸...今晚要在廠里值班？“

三個男孩瞬間僵成雕塑。宋祖的泡泡糖“啪“地炸開，徐松的四驅車馬達突然空轉。王偉望著她鎖骨處的蝴蝶胎記，想起前世那份改變她人生的質檢報告。

“我爸說最近廠里老鼠變多了。“柳如煙低頭絞著手指，“你們要是看見......“

尖銳的哨聲打斷對話。教導主任的皮鞋聲在走廊回蕩，徐松掀開墊子下的暗格：“快！“四人擠進狹窄空間時，柳如煙的發卡勾住了王偉的校徽。彼此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織，宋祖憋笑的顫動通過木板傳來。

“下個月數學競賽在紡織廠禮堂。“教導主任的腳步聲漸遠時，柳如煙突然開口，“一等獎可以給家長單位加分。“她睫毛投下的陰影里藏著某種期待。

王偉摸到暗格里的游戲卡帶，《電子寵物》的標簽下隱約可見BASIC編程手冊字樣。前世他正是在律所檔案室見過同樣的卡帶——裝在柳如煙父親的遺物箱里。

放學后的槐樹下，三人組拆解著新情報。“參賽證要家長工作證復印件。“宋祖吐出嚼爛的泡泡糖，“老徐能仿刻公章。“徐松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需要柳如煙父親的筆跡樣本。“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到二十年后的模樣。王偉望著操場邊跳繩的柳如煙，她的白裙子在暮色中泛起淡金——和前世婚紗的珠光如此相似。宋祖突然撞他肩膀：“小心，蝴蝶效應。“

當夜的王家閣樓，臺燈光暈里漂浮著棉絮般的塵埃。王偉對照著父親帶回的值班表，在作業本背面畫出紡織廠逃生通道。香港回歸郵票在月光下泛起奇異光澤，他忽然想起今夜本該發生的火災——前世柳父晉升的關鍵轉折。

掛鐘敲響九下時，母親在樓下驚呼：“紡織廠方向好亮！“王偉撲到窗前，看見橙紅火光撕破夜幕，濃煙升騰的形狀與柳如煙的胎記完美重合。

“我去找宋祖！“他抓起手電筒沖進夜色，卻在巷口撞見抱著急救箱的柳如煙。她的發梢沾著露水，白色涼鞋踩過青苔斑駁的石板：“消防車被早市攤位堵住了......“

宋祖和徐松的呼喊從不同方向傳來。王偉握緊手電筒，光束掃過墻面的“安全生產標兵“公示欄——柳父的照片正在火光中卷曲焦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