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現在卻在用生命保護我。

“不...不對...“我抱著頭慢慢蹲下，喉嚨里發出小獸般的嗚咽。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明明只是想激怒他們，想證明他們和所有人一樣憎惡我...

“小心！！“

一聲凄厲的警告突然炸響！

我茫然抬頭，只見一道寒光正朝我面門疾射而來——是一支淬了毒的骨箭！

箭尖在雪光中泛著詭異的綠色，明顯涂了劇毒！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我看到蒼夜目眥欲裂地轉身撲來，卻距離太遠；青冥的骨刃脫手飛出試圖攔截，卻慢了半拍；雷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唳叫，拼命振翅...

我要死了。

這個認知奇異地讓我感到平靜。

這樣也好...反正我本就不該...

“噗！“

血肉被刺穿的悶響。

預期的疼痛卻沒有降臨。

我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高大身影——是雷炎。

他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我面前，那支毒箭深深扎進了他的胸口，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雷...雷炎？“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雷炎低頭看了看胸口的箭，居然咧嘴笑了：“哈...幸好...趕上了...“

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重重向前栽倒。

我下意識伸手接住，卻被他沉甸甸的體重帶得一起跌坐在雪地里。

“雷炎！雷炎！“我慌亂地拍打他的臉，手心沾滿了溫熱的血。

他的金棕色眼眸正在迅速失去焦距，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

“別...別哭啊...“雷炎艱難地抬起手，粗糲的指尖抹過我的臉頰。

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丑死了...“

“你這個白癡！誰讓你擋箭的！“我哽咽著怒吼，“你不是最討厭我嗎？！你不是說看見我就惡心嗎？！“

雷炎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但嘴角卻勾起一個痞里痞氣的笑：“騙你的...其實你發脾氣的樣子...挺可愛的...“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

“不——！！！“

我的尖叫撕心裂肺。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比任何凍傷都要痛上千百倍。

“雷炎！！“蒼夜和青冥的怒吼同時響起。

接下來的記憶一片混亂。

我只記得蒼夜徹底暴走，完全獸化成一頭銀白色的巨狼，在敵群中瘋狂殺戮；青冥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周身毒霧暴漲，所過之處敵人紛紛倒地抽搐；而我...我死死抱著雷炎逐漸冰冷的身體，眼淚一滴滴落在他染血的臉上。

當最后一個敵人倒下時，雪地已經被鮮血染紅。

蒼夜和青冥渾身是傷地回到我身邊，沉默地看著奄奄一息的雷炎。

“救救他...“我抬頭乞求地看向青冥，“你不是最厲害的藥師嗎...求求你...“

青冥單膝跪地，檢查了一下雷炎的傷勢，碧色豎瞳猛地收縮：“箭上有黑曼巴蛇毒...我的解毒劑剛才...“

他的話戛然而止。我們同時想起那罐被打翻的“回春膏“——那里面正好有能解百毒的主藥。

我如遭雷擊，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是我...是我親手斷送了雷炎的生機...

“不...不...“我搖著頭，淚水模糊了視線，“不會的...一定有其他辦法...“

蒼夜突然蹲下身，粗糲的大手按住我的肩膀：“冷靜。青冥，用那個。“

青冥眉頭緊鎖：“但成功率...“

“試。“蒼夜的聲音不容置疑。

青冥深吸一口氣，從貼身的小袋里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瓶。

里面是幾滴金色的液體，在雪光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這是...我的本命蛇毒精華。“青冥小心翼翼地拔掉瓶塞，“以毒攻毒，或許能爭取時間。“

他將金色液體滴在雷炎的傷口處。

幾乎是立刻，雷炎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皮膚下浮現出詭異的金綠色紋路。

“按住他！“青冥厲聲道。

我和蒼夜死死壓住雷炎。他的掙扎越來越弱，呼吸幾乎停止。

就在我以為他要斷氣時，他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氣，金棕色的眼睛睜開了！

“雷炎！“我驚喜地喊道。

雷炎的目光茫然地掃過我們，最后定格在我臉上。

他虛弱地扯了扯嘴角：“媽的...地獄里怎么還有你這惡婆娘...“

我破涕為笑，又哭又笑地捶了他一拳：“閉嘴！你這個蠢貨！“

青冥長舒一口氣，脫力般坐倒在雪地上：“暫時穩住了...但需要盡快找到解藥。“

蒼夜站起身，環顧四周滿地的狼藉和尸體，冰藍色的眼睛冷得嚇人：“聯盟不會善罷甘休。“

“去冰原。“青冥突然說，“我的秘密藥圃在那里。有能徹底解毒的藥材。“

雷炎虛弱地抗議：“操...那鬼地方...能凍掉老子的蛋...“

“我背你。“蒼夜簡短地說，已經開始收拾行裝。

我跪坐在雪地里，看著這三個渾身是傷卻還在為我拼命的獸夫，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他們明明有無數理由恨我、拋棄我，卻...

“為什么？“我輕聲問，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我那么惡毒...為什么還要...“

青冥轉過頭，碧色的蛇瞳深深看進我的眼睛：“因為你值得。“

蒼夜點點頭，言簡意賅：“伴侶。“

雷炎虛弱地豎起中指：“少自作多情...老子就是...看那群雜碎不順眼...“

我再也忍不住，撲上去緊緊抱住了他們三個。

風雪依舊肆虐，前路充滿未知的危險，但此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溫暖。

“走吧，”我擦干眼淚，堅定地說，“去冰原。”

風雪肆虐的永寂冰原，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怕。

極寒的氣流像刀子般刮過裸露的皮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鋒利的碎玻璃上。

蒼夜走在最前方，銀灰色的狼尾在狂風中如旗幟般擺動，為我們破開厚重的雪幕。

青冥攙扶著雷炎走在中間，而我則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最后，肺部因稀薄的空氣而灼燒般疼痛。

“再堅持一下，“青冥回頭對我說，碧綠的豎瞳在雪光中閃爍，“前面有座冰洞，可以暫時躲避風雪。“

雷炎的情況比想象中糟糕。

蛇毒雖然被青冥的本命毒壓制，但他的體溫仍在持續下降，嘴唇呈現出不祥的青紫色。

他高大的身軀幾乎完全靠在青冥身上，赤紅的羽翼無力地拖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喂...惡婆娘...“雷炎突然虛弱地叫我，“你要是敢...拖后腿...老子做鬼也...“

“閉嘴！“我紅著眼眶打斷他，上前一把架住他另一條胳膊，“留著力氣走路！“

蒼夜回頭瞥了我們一眼，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擔憂。

他沉默地走回來，直接將雷炎扛在了肩上，像扛著一袋輕飄飄的貨物。

“我來。“他只說了這兩個字，就繼續邁步向前。

雷炎還想掙扎，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不甘心地嘟囔：“操...老子...還沒這么丟人過...“

風雪越來越大，能見度幾乎降到了零。

我們像一群盲人，只能依靠蒼夜敏銳的嗅覺和青冥對方向的直覺前進。

我的四肢早已凍得失去知覺，全憑一股執念在機械地挪動腳步。

不知走了多久，蒼夜突然停下。

“到了。“他簡短地說。

我瞇起眼睛，隱約看到前方雪幕中浮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那冰洞入口被垂落的冰棱遮掩，像一張巨獸的獠牙大口。

青冥率先鉆了進去，確認安全后向我們招手。

蒼夜扛著雷炎彎腰進入，我緊隨其后，終于逃離了那要命的風雪。

冰洞內部比想象中寬敞許多，像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冰晶宮殿。

穹頂上垂掛著無數晶瑩剔透的冰棱，折射出幽藍色的微光。

最神奇的是，洞內溫度竟然比外面高了不少，至少不會讓人立刻凍僵。

蒼夜小心翼翼地將雷炎放在一塊較為平坦的冰臺上。

雷炎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青冥立刻俯身檢查他的狀況，眉頭越皺越緊。

“情況不妙，“他沉聲說，“毒素在侵蝕他的心臟。“

我跪在冰臺邊，顫抖的手握住雷炎冰冷的手指：“需要什么藥材？我去找！“

青冥搖搖頭：“'冰魄血蓮'只生長在冰原最深處，那里連雪狼族都不敢輕易涉足。“

蒼夜突然開口：“我去。“

“不行！“我猛地站起來，“你已經受了傷，而且外面——“

“我是霜狼，“蒼夜打斷我，冰藍色的眼睛平靜如水，“極寒是我的領域。“

青冥沉思片刻，從腰間解下一個小皮袋遞給蒼夜：“戴上這個，能幫你抵御部分極寒。

血蓮通常生長在萬年冰髓附近，花瓣赤紅如血，花心會發光。“

蒼夜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蒼夜和青冥同時看向我，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你瘋了？“青冥瞇起眼睛，“外面的溫度能瞬間凍死一個成年獸人。“

“但我能幫上忙！“我固執地說，“血蓮附近一定有守護獸，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其實我心里怕得要死。

但看著雷炎越來越蒼白的臉，想到他為我擋箭的樣子，我就無法心安理得地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

蒼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脫下自己那件雪狼王皮毛大氅，不由分說地裹在我身上：“穿上。“

“那你——“

“我不需要。“他簡短地說，已經開始向洞口走去。

青冥嘆了口氣，從藥囊里取出兩顆碧綠的藥丸：“含在舌下，能暫時提升抗寒能力。

記住，一旦感到頭暈或四肢麻木，立刻回來。“

我接過藥丸，感激地點點頭，然后快步跟上蒼夜的背影。

洞外的風雪依舊狂暴。

即使穿著雪狼王大氅，刺骨的寒意還是瞬間穿透了我的骨髓。

藥丸在口中化開，一股辛辣的熱流順著喉嚨蔓延到四肢百骸，總算讓我不至于立刻凍僵。

蒼夜已經化身為巨大的銀狼，在風雪中如同一道模糊的銀色閃電。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確認我能否跟上，然后開始向冰原深處奔去。

我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邁開腳步。

積雪深及膝蓋，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體力。

蒼夜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吃力，放慢了速度，時不時停下來等我。

不知走了多久，風雪漸漸小了。

眼前的景象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一片巨大的冰湖橫亙在面前，湖面如鏡，倒映著天空中變幻的極光。

湖中央矗立著一座晶瑩剔透的冰山，山體內部隱約可見流動的藍色光脈，那應該就是青冥所說的“萬年冰髓“。

而在冰山腳下，一抹刺目的鮮紅格外顯眼。

冰魄血蓮！

我激動地想要沖過去，卻被蒼夜的狼爪一把按住。

他變回人形，神色凝重地指向湖面：“看。“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頓時渾身冰涼——湖面下隱約游動著數條巨大的黑影，每一只都有小船大小，鋒利的背鰭劃開冰層，如同切豆腐般輕松。

“冰淵魔魚，“蒼夜低聲說，“群居，嗜血。“

我咽了口唾沫：“有...有什么辦法能引開它們嗎？“

蒼夜思考片刻，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用我的血。你趁機去采花。“

“不行！太危險了！“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我們一起想辦法！“

蒼夜搖搖頭，冰藍色的眼睛直視著我：“雷炎等不了。“

他說完，毫不猶豫地用利爪劃開自己的手腕，鮮血頓時涌出，滴在冰面上。

幾乎是立刻，湖面下的黑影瘋狂地向這邊聚集！

“現在！“蒼夜低吼一聲，縱身向另一個方向躍去，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線。

我來不及多想，立刻向血蓮的方向狂奔。

冰面在腳下發出不祥的“咔嚓“聲，但我顧不上那么多，眼中只有那朵救命的花。

就在我即將接近冰山時，一條巨大的黑影突然破冰而出！

那是一條足有三米長的冰淵魔魚，滿嘴鋸齒狀的獠牙滴著黏液，丑陋的魚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尖叫一聲，本能地后退，卻滑倒在冰面上。

魔魚張開血盆大口向我撲來——

“砰！“

一道銀光閃過，蒼夜如天神下凡般撞開魔魚，自己卻被另一條魔魚咬住了后腿！

鮮血頓時染紅了冰面！

“蒼夜！“我撕心裂肺地喊道。

“采花！“他怒吼著，與兩條魔魚纏斗在一起。

我強忍淚水，連滾帶爬地沖向血蓮。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到那赤紅的花瓣時，腳下的冰面突然劇烈震動！

“轟——！“

整個湖面的冰層瞬間碎裂！

我猝不及防地落入刺骨的冰水中，寒冷如千萬把尖刀同時刺入身體。

眼前一片黑暗，肺里的空氣被擠壓一空...

我要死了嗎？

恍惚間，我看到那朵血蓮在水中散發著微弱的紅光，離我越來越遠...

不...雷炎還在等著...蒼夜和青冥...

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生欲爆發出來！

我拼命劃動僵硬的四肢，向那點紅光游去。

手指終于觸碰到了血蓮的根莖，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它扯下...

然后，黑暗吞噬了我。

“醒醒...醒醒...“

有人在拍打我的臉。

我艱難地睜開眼，看到青冥那張蒼白的俊臉近在咫尺，碧綠的豎瞳中滿是焦急。

“花...“我微弱地說，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青冥舉起我緊握的手——那朵血蓮依然被我死死攥在掌心，花瓣上的血跡不知是我的還是蒼夜的。

“蒼夜呢？“我突然驚醒，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在這里。“青冥側身讓開。

蒼夜躺在不遠處，右腿血肉模糊，但胸膛還在起伏。

雷炎則躺在冰臺上，臉色比之前好了些，顯然青冥已經用其他藥物暫時穩定了他的狀況。

“你差點凍死，“青冥一邊快速處理血蓮一邊說，“如果不是蒼夜把你拖回來...“

我看向蒼夜，他恰好也睜開眼，冰藍色的眸子與我對視。

無需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青冥將血蓮花瓣搗碎，混合幾種藥粉制成一碗猩紅的藥汁。

他扶起雷炎，小心地喂他喝下。

“唔...什么玩意兒...這么苦...“雷炎迷迷糊糊地抱怨，卻還是乖乖咽了下去。

幾乎立刻，他皮膚下的青黑色毒素開始消退，呼吸也變得平穩有力。

青冥長舒一口氣：“成了。“

我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模糊中，我感覺自己被輕輕抱起，放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有人用粗糙卻溫柔的手掌撫過我的額頭，有人在耳邊低聲說著什么...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裹在厚厚的獸皮中，躺在火堆旁。

洞內溫暖如春，雷炎正坐在不遠處擦拭他的骨刀，臉色已經恢復了紅潤。

青冥在整理藥材，而蒼夜...蒼夜正靠在洞壁上小憩，受傷的腿已經包扎好了。

“醒了？“雷炎第一個發現我醒來，金棕色的眼睛亮了起來，“還以為你要睡到明年春天呢。“

我試著坐起來，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議，但比落水時好多了。

青冥立刻遞來一碗熱騰騰的肉湯：“喝掉。“

我小口啜飲著肉湯，溫暖從胃部擴散到全身。

三個獸夫都圍了過來，用各自的方式表達關心。

“謝謝...“我低聲說，眼眶發熱，“為了我...你們差點...“

“閉嘴，“雷炎粗魯地打斷我，“誰讓你道謝了。“

青冥輕笑：“他說得對，伴侶之間不需要說這些。“

蒼夜只是點點頭，伸手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發。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無論我曾經多么惡毒，無論外界如何評判我，在這三個獸夫心中，我永遠是他們心尖上的珍寶。

而我也終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值得守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