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雷霆掃穴萬罪露
- 星墜東漢
- 墜影星塵
- 4220字
- 2025-06-19 10:00:00
子時三刻。
峰頭領按著腰間橫刀,蹲伏在陳家別院外的槐樹陰影里。
他身后二十名精銳衛卒黑巾蒙面,只露眼睛。
“記住,速戰速決,注意保全證據。“
峰頭領聲音壓得極低,“但凡有反抗者,一律格殺勿論。”
月光被烏云吞噬的瞬間,二十道黑影如離弦之箭射向別院高墻。
鐵鉤拋上墻頭的聲響驚起幾只夜鴉,撲棱棱的振翅聲很快淹沒在夜風里。
“什么人?。 ?
墻頭守衛的喝問戛然而止。
峰頭領的匕首精準刺入對方咽喉,然后扶著對方輕輕放倒。
一個黑衣人悄然無息的打開了院門,數十名黑衣衛隊便如鬼魅般涌入,動作迅捷無聲,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短暫的、驚慌失措的抵抗聲瞬間被扼殺,守衛和仆從如同被割倒的麥子,在精準的打擊下迅速失去反抗能力。
然后被冰冷的繩索捆縛堵嘴,拖至角落。
峰頭領踏入了前廳,目光落在角落一處厚重的木架上。
他上前幾步,在木架邊緣摸索了一陣,猛地一按。
“咔噠…吱呀…”
沉重的機括聲響起,木架連同后方一片墻壁竟緩緩向內旋開,露出一個黑黢黢的入口。
一股濃烈刺鼻的腐敗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面涌出,熏得幾個眾人幾欲作嘔。
“火把!”
峰頭領的聲音依舊沉穩,率先踏入。
這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狹窄甬道,墻壁潮濕陰冷,布滿苔蘚。
順著石階而下,豁然是一個巨大的的地下空間。
觸目驚心的景象。
數十個銹跡斑斑的鐵籠如同牲口棚般排列著。
每一個籠子里,都蜷縮著一個或幾個身影。
她們大多衣衫襤褸,衣不蔽體。
肌膚上布滿了新舊交疊的淤青、鞭痕、燙傷,甚至還有被利齒啃咬的印記。
長期的囚禁和折磨,已讓她們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恐懼。
有的則緊緊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有的卻是目光呆滯地望著闖入的陌生人,毫無反應。
空氣里除了那令人窒息的惡臭,還隱隱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迅速清場!然后再救人!快!”
峰頭領的聲音第一次有了波動,那是憤怒。
幾名黑衣人立刻分隊行動。
往地窖的深處而去,更加駭人。
那里儼然是一個刑房。
墻壁上掛著、地上散落著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帶倒刺的皮鞭、燒紅的烙鐵、布滿尖釘的木驢、形狀怪異的鐵鉗……
在角落一個巨大的木桶里,甚至還盛滿了暗紅色的渾濁液體,正在散發著濃烈的腥氣。
這簡直是。
人間地獄!
峰頭領面色鐵青,額角青筋跳動。
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強壓下翻涌的殺意,“給我搜!掘地三尺的搜!所有證據,一件不許遺漏!”
黑衣隊展開徹底搜查。
很快,一份份賬簿信件被從角落的暗格里翻出,還有許許多多記錄著女子身份和價值的畫名冊……
罪證如同滾雪球般堆積起來。
最關鍵的,在一間裝飾奢靡的臥房床下暗格里,發現了一個沉重的鐵盒。
里面是厚厚一疊賬本和契書,封面上赫然寫著“私貨錄”。
這上面不僅詳細記錄了這些年擄掠、買賣人口的罪行,時間、地點、數量、經手人、最終“買家”或“去處”一清二楚,更令人發指的是,其中還夾雜著多份賄賂南陽郡各級官吏的記錄!
收錢的時間、金額、事由,甚至還有收錢者的簽名或私??!
顯然,鐵盒里的這些東西,是陳氏為自己留下的保命底牌。
當陳亮從錦被里被黑衣人拖出來時,這位陳家的紈绔大少尚在醉夢中罵罵咧咧,“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擾爺的清夢!你們是活膩了……”
然而,當他被粗暴地拖到地窖入口,親眼看到那堆積如山的罪證時。
臉上的醉酒潮紅瞬間褪盡,變得了一片死灰。
陳亮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褲襠處迅速洇開一片濕跡。
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他知道,這次是真的完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一夜未眠。
太守王順坐在案前,雙眼布滿血絲。
郡丞劉欽和其他官員則各自坐在靠墻的木椅上,歪倒一片。
從陳瑛被當街擒拿,到郡衙門前血諫。
再到欽差震怒,限制所有人行動。
如今不知道什么情況了,這讓王順等一眾官員如坐針氈。
不多時,峰頭領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
他沒有說話,只是向王順微微頷首,“王太守,欽差大人有請。”
王順身子猛地一顫,臉上擠出一絲苦笑。
該來的終究要來。
他站起身,強作鎮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袍,邁著沉重的步伐,向桓譚的書房走去。
進入書房后,看到了桓譚正端坐著翻閱公文。
他連忙拱手作揖,躬身行禮:“下官王順,拜見欽差大人!”
桓譚放下竹簡,目光落在兩人身上,語氣平靜,“請坐。”
王順依言,卻不敢真正坐實,只敢半個屁股沾著椅子。
氣氛平靜得詭異。
“目前災情如何了?”桓譚漫不經心的開口,讓王順心頭一緊。
王順連忙作答,“回欽差大人,災情仍在持續,只是……”
他頓了頓,不敢多說賦稅難題。
“哦?”
桓譚輕描淡寫地挑了挑眉,“只是什么?是賦稅難以征收,還是百姓流離失所,無人問津?”
“本官巡察至此,可是聽聞……南陽的陳氏富可敵國啊。但是,城中的貧民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這般對比,王太守要作何解釋?”
王順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濕透了內衫。
這是在敲打,點出他治下的失職。
他正欲開口辯解,桓譚卻已擺了擺手。
“王太守,本官不欲聽你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
桓譚語氣一轉,帶著森冷,“昨天的事情,大家都看的到。陳家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如今罪證如山,人證俱全。這些,你當真毫不知?”
桓譚將一疊厚厚的卷宗推到王順面前。
里面有陳氏私設刑堂,草菅人命的供詞。有些強占民田,逼良為娼的狀紙。有勾結盜匪,販賣人口的密報。
甚至,還有幾份證據,是直接指向郡衙內部官員與陳家勾結的。
王順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卷宗,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些陳家的秘密,竟會如此詳盡地呈現在這里。
一旦這些罪證公之于眾,自己將難辭其咎。
王順想要辯解,可喉頭卻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太守,莫要試圖辯解?!?
桓譚冷聲道,“實話跟你說了吧!本官現在可以不追問你的過往如何。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到底是選擇與陳家一同沉淪,背負萬世罵名,還是幡然醒悟,戴罪立功,為百姓伸冤,為大漢朝廷效力?”
他語氣一轉,“本官有旨意在身,要徹查南陽,哪怕掀翻整個郡衙,也在所不惜。但若王太守能幡然醒悟,戴罪立功,本官亦可在圣上面前,為你求得一線生機。否則,這里的一筆一畫,皆要記在本官的功績簿上了!”
在巨大的壓力面前,王順終于崩潰。
他猛地起身,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桓譚面前,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面,聲嘶力竭地喊道,“愿聽憑欽差大人差遣,萬死不辭!下官愿助欽差大人,蕩平南陽奸惡,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桓譚看著跪在地上的王順,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這第一步,成了。
他輕輕抬手,“王太守請起。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南陽郡的清查,還需王太守鼎力相助啊?!?
王順的倒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桓譚隨即下達了命令。
先是調動郡兵,以峰頭領為先鋒,同時命令王順調集他能掌控的所有衙役和縣兵。這些力量在南陽郡內兵分多路,直撲陳家各地莊園、礦場、商鋪、私產,開始進行查抄。
一隊隊身穿甲胄的郡兵手持長矛,在衙役的引導下,沖入陳家在城中的各大商鋪。
福祿泉,這個曾經的祥瑞,此刻也被封鎖了。
“查!”
峰頭領一聲令下,郡兵們沖入莊園里面。
他們目標明確,直奔莊園里的倉庫和暗室。
很快,一壇壇散發著異味的香料、一桶桶來歷不明的藥材,以及大量被私藏的賬冊,被一一查出,堆放在空地上。
周圍聞訊趕來的百姓,看到這一幕,無不拍手稱快。
尤其是一些曾因飲用福祿泉水而染病的,更是淚流滿面。
與此同時,吳大壯這邊也沒閑著。
在官方行動的同時,他們召集了更多受陳家壓迫的苦主。他們不再是零散的告狀,而是有組織有目的的配合起來。
宛城外,陳家最大的一個莊園被人圍堵了。
這些農民都是曾被陳家強占了土地,逼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
在吳大壯的聯絡下,集體來到莊園前抗議。
當郡兵抵達時,他們更是主動帶路,指認陳家私設的牢獄、地窖、私藏的武器庫等。
“天殺的陳家!還我田地!”
“還我血汗錢!”
“陳家惡賊,不得好死!”
呼喊聲此起彼伏,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浪,震動著陳家莊園的每一個角落。
陳家的私兵,面對潮水般的郡兵和百姓,根本不敢反抗,紛紛丟下武器,束手就擒。
陳胥在得知王順倒戈、全郡查抄的消息后,暴跳如雷。
他第一時間試圖聯絡洛陽的盟友,以及南陽郡內其他依附他的豪族。
然而,洛陽方面懾于欽差權柄,不敢輕易插手。
南陽郡內的豪族則見風使舵,紛紛與陳家劃清界限。
甚至還有落井下石者,主動向欽差府舉報陳家的罪行,以求自保。
“賊子!賊子!!”
陳胥在書房內發出絕望的咆哮。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龐大家業,在短短數日內土崩瓦解。
侄子陳筱在查抄過程中試圖負隅頑抗,被直接打斷了一條腿,像死狗一樣拖了回來。
其他官員在王順的積極配合下,也發揮了作用。
他們硬著頭皮參與對陳家的清算。
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申屠府內。
張星落正坐在院中廊下,手捧一卷竹簡。
旁邊的護衛逐一匯報著郡衙內外、各處查抄的最新進展。
“福祿泉已徹底查封,當場便搜出了毒物百余斤,掌柜伙計盡數收押。”
“陳家在城外的幾處莊園,私設刑堂、私藏兵甲的證據確鑿,莊主和管事皆已伏法?!?
“陳筱負隅頑抗,被峰頭領親手拿下,已押入大牢?!?
張星落聽著匯報,臉上沒有任何意外。
這一切,都與預料的差不多。
物理上的清算其實只是第一步。
想要徹底拔除陳家在南陽的根基,還需要更深層次的打擊。
“你找我?”
環佩輕響,陰晚晴款款而來。
她直接在張星落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城里的動靜,我已知曉了。陳家算是栽到底了。”
“還是不夠!”
張星落放下手中的竹簡,迎上她的目光,“臺面上的清除很容易,但是要拔除他們扎在人心的根,還需要最后一把火?!?
“你的意思……”
陰晚晴冰雪聰明,立刻會意。
“知我者,晚晴也?!?
張星落贊許地點頭,“陳家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此刻,若再有天意來佐證,那么才會讓南陽百姓徹底的安心,也可以讓那些蠢蠢欲動的徹底死心?!?
陰晚晴眼波流轉,仔細的思索起來。
片刻。
少女輕聲道,“去歲冬末流星墜于東南,早有民謠暗指大族將傾。今歲春來,太白犯心,熒惑守斗,皆是兇兆,直指權奸敗亡。這些,夠不夠?”
“夠了!這些東西加上我們手上已經掌握的證據,足夠將陳氏埋葬了!”
張星落眼中滿是欣賞,“果然還得是你啊。我呢,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這些東西具體要如何操作,如何散播出去,就需要你來費心了。”
陰晚晴微微一笑,“我會擬一份天諭警示,再尋幾個德高望重的耆老宿儒,將這些天機不經意間泄露出去。不出三日,整個南陽都會知道,陳家的敗亡,乃是上天注定。”
看著她運籌帷幄的樣子,張星落眼中笑意更濃,帶著幾分戲謔道,“那就有勞我們的陰大祭司了,日后南陽百姓若要祈福禳災,怕是都要登你的門了。”
“油嘴滑舌!”
陰晚晴臉頰泛起一絲紅暈,嗔了他一眼,“我不過是順天應人,略盡綿力罷了。”
“那我便靜候佳音?!?
張星落朗聲一笑,“讓這最后一局……徹底為陳家送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