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素從剛剛生死一線的驚懼中回過神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長槍挑尸，身姿筆挺的少年。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里，仿佛有光芒在閃爍！

這一瞬間，袁清素的心跳明顯加速。

年少英俊，文采斐然，足智多謀，又能在戰場上縱橫捭闔，英雄救美，拯自己于危難之間。

眼前的少年，幾乎滿足了他對于未來夫君的一切幻想。

只是，此時朱肅淮卻并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少女身上。

他將手中長槍上的尸體高高挑起，再次扯著嗓子大喝。

“賊將已死，余者投降不殺！”

朱肅淮接連幾聲的大喝響徹戰場，不少人都下意識將目光看向了這邊。

當那些闖軍騎兵看到自己主將被挑殺，頓時大駭，旋即便崩潰了，一個個不敢再繼續負隅頑抗，降的降，跑的跑。

而小袁營的士兵們則是瞬間士氣大振，呼喝著追殺擴大戰果。

戰場上的局勢頓時呈現一邊倒的態勢！

朱肅淮環顧四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不由得放松下來。

他知道，此戰大局已定！

將挑在槍尖上的尸體甩落，朱肅淮翻身下馬前去查看之前被蔣光挑落馬下的黃洧的傷勢。

在此之前，袁清素早已第一時間來到黃洧身邊。

“舅舅，舅舅您怎么樣了？”

“您醒醒說句話啊，別嚇我……”

朱肅淮伸手往黃洧鼻下一探，一顆心頓時直往下沉。

此時的黃洧可謂氣若游絲，胸膛的起伏已經不太明顯，只怕是要不行了。

黃洧努力睜開眼睛，在看到一旁的朱肅淮后，手掌用盡全力抓住朱肅淮的手臂。

“軍……軍師，老朽這下怕是不成了……”

“最……最后求你一件事，請你一定……一定要將清素丫頭帶出去，帶回掌盤子身邊。”

“掌……掌盤子如今，只這一個骨血在世，她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朱肅淮手臂被抓的生疼，但面對黃洧臨死前的請求，他還用力點了點頭。

“黃都統放心！”

“掌盤子于朱某有大恩，朱某即便豁出命去，也一定護得袁姑娘安全。”

“只要朱某一息尚存，定不會讓袁姑娘有任何閃失。”

黃洧聞言，臉上出現一抹笑容，滿是解脫。

他抓著朱肅淮胳膊的手掌亦是無力的垂落。

“舅舅！！”

袁清素伏在黃洧的尸身上，發出一聲凄厲中又滿懷悲傷的哭嚎。

朱肅淮從地上站起身來，調整了一下情緒，目光環視一周道。

“都別看了，抓緊時間打掃戰場。”

“然后更換闖軍服飾，簡單吃點東西緩口氣就立刻出發，換個地方再好休息。”

“這里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

朱肅淮話音落下，剛剛被他在戰場上的英姿所震懾的小袁營士卒下意識聽從吩咐。

何大捂著受傷的手臂，邁步來到朱肅淮身邊。

“軍師，此戰戰死的弟兄怎么處理？”

此戰小袁營雖勝，但死傷也不少，足足二三十人在剛剛的混戰中犧牲。

他們接下來要逃跑的話，這些人的尸體可不好帶。

朱肅淮稍稍沉默一陣，然后道。

“在林子里找塊空地，暫且就地掩埋吧。”

“記好位置，待將來我們打回來，再將戰死的弟兄重新厚葬。”

袁清素停止了哭泣，紅著眼眶，抬頭眼巴巴的看著朱肅淮。

“軍師，我想將舅舅帶回去……”

朱肅淮聞言眉頭一皺，但還是耐著性子勸說道。

“我知道袁姑娘舍不得舅父。”

“但俗話說的好，好男兒生當同袍，死亦同穴。”

“對一位征戰沙場的將軍來說，能在死后同生前的袍澤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歸屬！”

他知道現在袁清素想聽的不是節哀之類的廢話，而用黃洧對他們接下來而言是拖累顯然也不合適。

既然如此，倒不如用黃洧的角度來勸說她。

她應當是會聽的！

果不其然，袁清素聽罷朱肅淮的話不再提要帶著黃洧一起走的事情，只是不自覺的一顆顆熱淚從眼角滾落。

“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不是被我拖累，舅舅早就和父親一起成功突圍了。”

“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今天白天杞縣兵敗，小袁營突圍之時，黃洧剛開始其實已經成功殺出了重圍。

只是，當他發現自己的外甥女還陷于亂軍中后，果斷選擇了帶兵折身救援。

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朱肅淮上前去，用力將正在落淚的女孩擁入懷中，溫聲道。

“袁姑娘，還請振作一些。”

“比起你落淚的模樣，我想黃都統一定更想看到你的笑顏。”

袁清素聞言，用力抱緊了朱肅淮，將眼淚抹在他的盔甲上，放聲哭泣，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四周的小袁營士兵見此，下意識都走遠了些，為他們留下些私人空間。

朱肅淮抱緊懷中少女，但此刻心中卻并沒有什么旖旎。

嗯，隔著兩身厚厚的盔甲，并兩人身上還都滿是血腥味，這要是氣氛都能旖旎起來，那就實在是太變態了。

朱肅淮不動聲色的思索著利益算計。

按照黃洧之前的話來看，袁時中目前應該就這一個女兒。

自己如果能搞定她，那等袁時中死后，便有可能通過她來掌控整個小袁營。

將小袁營變成自己在亂世中爭霸的資本！

嗯，這件事確實有吃軟飯的嫌疑。

但吃軟飯不丟人！

老朱當年還是靠著吃馬皇后的軟飯起家的呢。

如果沒有馬皇后的青睞，郭子興的投資，老朱當年想要發跡，也沒那么容易。

自己如今也只不過是抄老朱作業而已……

沒道理這軟飯老朱吃得，小朱吃不得！

想著這些，朱肅淮安撫懷中少女時，聲音變得越發柔和。

趁人之危固然有些卑鄙。

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則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只要能達成自己的目的，成功在將來終結這個亂世，在滿清的屠刀下拯救多災多難的中華民族，朱肅淮并不介意自己的手段更卑鄙一點。

他如果不夠卑鄙，如何能對付得了如狼似虎的滿清建奴？如何能對付得了那些貪婪狡詐的東林士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