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月沒有應聲，倒是夏菱惠附和道，“這樣也不是不可，畢竟上次入宮賀壽太后見到的就是漣兒，如此一來更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要你們姐妹身份互換，你們可愿意？”蘇啟安握著茶盞，目光在兩個女兒間掃來掃去。

蘇漣夕不表態，而是將目光看向姐姐。她最關心的是姐姐是否對子桑哥哥有心。若果真如此，她倒不介意成全這樁美事。

夏菱惠亦將目光看向蘇挽月，“挽兒，你就跟你爹承認了吧，只要你一點頭，賀府明日就會來上門提親。這樣一來，也不用去到盛安那么遠，娘也掛念的慌。”

夏菱惠說著，竟紅了眼眶。蘇漣夕心底不由黯然，這些年明里暗里的，母親還是偏愛姐姐的。好在姐姐一直待她不錯，她也從未想要計較過這些。

蘇啟安直視著蘇挽月，等待女兒的決定。

蘇漣夕撫著杯盞的手不由發顫，如今她的何去何從不用等到一年后，此時此刻姐姐的只字片語便已完全掌控了她今后所有的一切。這是何等的殘忍，又是何等的無奈！命運只在她們兩人中間徘徊，不是她去，便是她去！

總有一個人要承下這一切。與其被動接受，還不如主動選擇，蘇漣夕的手松開茶盞，漸漸在桌下握緊，正要開口。

“我不同意。”卻聽見身旁傳來姐姐堅毅的聲音。

“挽兒！”最先出聲的是夏菱惠。

“娘，我只當賀公子是兄長，從無男女之情。”蘇挽月的聲音又恢復了往日的柔靜，“爹，妹妹年紀還小，又愛闖禍，留在家里有你們罩著我才好放心。

既然太后肯為我親自指婚，這對蘇家來說也是莫大的榮幸。我們不能拂了皇家的顏面，亦不能做些抗旨不尊欺君罔上的逾矩之事。

況且我是蘇挽月，這輩子就都是蘇挽月，這身份、這名字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

“姐姐！”蘇漣夕也不由紅了眼眶。這還是她的姐姐，從小到大一直照顧、寬容、袒護她的姐姐！

“挽兒！”夏菱惠低喝一聲，似有不滿。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蘇啟安一劑不耐的眼色強忍了回去。

“既是這樣，我去回賀知府一聲。你們也回房各自去忙吧。”蘇啟安放下茶盞，起身步出門去。

夏菱惠看了一眼蘇漣夕，眼中沒有太多情緒。這些年，忍都忍了，她對這個女兒的不喜到底從沒有過分顯示出來過。

不，也許不能說是她的女兒，而應該說是夏菱碧的女兒！妹妹薄命走得早，這些年蘇漣夕一直跟在她膝下養著。她和碧兒都隨父親多一些，可長相到底還是有很大差別。就不知她們倆姐妹的孩子竟然出落得這般相像！

多么諷刺，這讓她如何不恨！

——

惜霜和沐萱正幫著蘇挽月整理行裝，蘇漣夕緩步走進去，身上已換回了女裝。

“漣兒怎么又過來了？”蘇挽月看見妹妹，也放下手里的物什，牽了蘇漣夕在幾案邊的木凳上坐下，“剛才在廳堂就見你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姐姐，你真的決定了嗎？”蘇漣夕猶豫著問道。

“姐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豈會出爾反爾。”蘇挽月淡然一笑，似已看透一切。

“那子桑哥哥…”不知為何，蘇漣夕總覺得對不住姐姐。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只當他是兄長，就算不入王府也斷不會嫁給他。”蘇挽月一臉坦然，目光中看不到一絲遲疑。

“姐姐這次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蘇漣夕有些哽咽，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方包好的手帕，遞到蘇挽月手中，“父親說這是娘在我出生時給我的。”

蘇漣夕打開姐姐手中的帕子，一枚純金打造的雕花鐲子便現在眼前，鐲子大概因著有了些年歲，看上去有些發暗。

“娘給我的東西有兩樣，一是這個鐲子，再就是這條項鏈，這些年我一直貼身戴著。”蘇漣夕說著，將埋在衣服里的項鏈取出來，項鏈上有枚圓圈形狀的吊墜，也是金子做的，鐲子上有兩個小豁口，恰好能卡住這枚金圈。

兩樣東西并在一起，便是天衣無縫，渾然一體。

“當初娘設計這兩樣東西能這樣巧妙地合在一起。想必也是為了日后能派上用場。如今姐姐就要遠行，我想送給姐姐再合適不過。”

蘇漣夕將帕子上的手鐲輕輕戴在姐姐的腕上，白皙的皓腕襯得略顯陳舊的鐲子，別有韻味。好像鐲子原本就是這樣古樸的顏色，一點兒也顯不出老氣。

“消息來的快，妹妹也沒做準備。只等姐姐到了盛安，找個好工匠，仔細打磨打磨，定能恢復以前的金光熠熠。”

蘇漣夕又拿回剛才包著鐲子的手帕，是淺黃的色澤，上面卻空無一物，沒有一根繡線。

蘇漣夕淺笑一聲，繼續說著，“這方帕子還是當初姐姐送我的，你喜歡白色的帕子，干凈也顯得人高雅。我卻總喜歡些俗氣的艷色，覺得那些明艷的色彩更讓人覺得生動。你便拿你白色的錦帕拿去染了這淡淡的黃色，既素凈又明亮。

姐姐繡工好，我還一直嚷嚷著要你幫我在上面繡些山川河流，我喜歡水。你卻說女孩子要在上面繡些花草才會讓人覺得沉靜，一見生憐。最后僵持不下，你便妥協，說日后我要有了心上人，你便幫我繡上鴛鴦戲水。

如今帕子還是空白一片，你卻要離開了，過個一年半載等我出嫁，誰給我繡那些好看的圖案？”蘇漣夕不覺有些神傷，她只是想來和姐姐分享一樣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卻不想情緒上來，竟說了這么多舊事，徒增傷感。

“漣兒，我們以后還是會見面的。快，別難過了。”蘇挽月掏出手帕替妹妹拭去隱在眼眶中的淚水。

“也是，等爹爹一閑下來，我就讓他帶我去盛安看你。”蘇漣夕收了淚水，覺得今天的自己完全不像平日開朗樂觀的樣子。“這枚鐲子姐姐若是喜歡便就一直帶著吧，時間倉促，妹妹也來不及再去街上尋些新鮮的玩意兒。這枚鐲子就權當是妹妹送給姐姐的慶生禮物了。”

“這枚鐲子多珍貴，街上再新鮮的玩意兒也比不了漣兒對姐姐的這份情。姐姐答應你，從今往后就帶著了，姐姐喜歡得緊。可舍不得找外面的工匠磨去一分一毫。”

蘇漣夕總算破涕為笑，心中也有所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