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手指頓了下,杯子輕輕一碰,發出一聲脆響。她沒抬頭,只是輕輕笑了笑:“那挺好?!?
她把杯子放回去,聲音溫溫的,沒有情緒起伏,“我還怕你不記得,得尷尬地解釋一遍?!?
顧銘看著她道:“是嗎?”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像是在確認。
姜洛輕輕笑了一下,把頭發別到耳后:“畢竟我們都不是小孩了,成年人,一夜情,很正常,對吧?”
顧銘盯著她看了兩秒,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她終于抬頭看他一眼,唇角掛著一抹輕淺的笑,“你放心,我沒打算追究責任,你也不用負責。你該忙什么,就繼續?!?
說著,她赤腳踩在木地板上,轉身,動作利落卻不慌亂,就像是真的沒放在心上。
顧銘沒再說什么,只是默默穿好衣服,整個人又恢復成那副一貫冷靜克制的模樣。
“咔噠”一聲,門關了。
門關上的一刻,姜洛悄悄地松了口氣,她靠回床頭,閉了閉眼,下一秒手機就震了起來。
——是薛靈的消息。
“姜洛!再不回消息我要報警了!”
姜洛點開了微信消息,原來是薛靈把顧銘喊來的。
她低頭靠在床邊,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從前。
和顧銘的初見,是在冬天的咖啡館里,外頭下著雪,姜洛一身淺色羊絨大衣,圍巾裹得嚴嚴實實,鼻尖凍得通紅。顧銘是被薛靈喊來江湖救急的,他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捧著一摞書,進門時順手摘下口罩,眉眼清冷,干凈得像雪后初陽。
薛靈介紹說:“他叫顧銘,醫學院的,人體結構這方面他是專業的。”
那天,顧銘坐在她對面,認真地回答她的各種問題,偶爾抬眼看她,像在欣賞一幅畫。
從那之后,他經常來她畫室找她,坐在角落翻著書,一整天不說話。
有一次她畫到很晚,天太冷,回宿舍路上凍得直打哆嗦,他把她手塞進他外套兜里,說:“手太涼了,會傷神經。”
“你不冷?”
顧銘不說話,只是默默用自己寬大的手掌裹住姜洛的。
他們也沒說過喜歡,但每一個眼神都在慢慢地將對方放進心里。她給他畫了第一幅肖像,畫完后他盯了半天,說了句:“比我真人好看。”
她笑:“這是在夸我的畫技還是夸你自己?”
“都夸?!?
那段時間太好了,好到她甚至覺得,只要每天這樣畫畫、見面、說說廢話,就是一輩子。
他話不多,總像什么都看透,卻又不多說。他陪她畫畫,接她下課,陪她去看展,甚至記得她喜歡草莓但最討厭草莓果醬。
那時她天真以為,這個男人會一直陪著自己。
可惜再好的畫布,也擋不住突如其來的變故。
后來,他突然就變了。變得沉默、疏遠、忙碌,像被什么東西拉走了。他們沒吵架,只是越來越沉默,直到某天,顧銘突然提了分手。
顧銘提了分手之后,姜洛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
她沉默了三天。
第四天晚上,她敲響了顧銘家的門,撐著傘站在雨里,臉上沒太多表情,眼底卻滿是壓抑。
顧銘打開門時顯然愣了一下。
“姜洛?”
“我來問一句?!彼粗?,聲音不高不低,“你提分手,理由到底是什么?”
顧銘抿了抿唇,側身讓她進門。屋里燈光柔和,姜洛站在玄關,沒動。
“我們性格不合,溝通困難——”
“別說這種空話。”她打斷他,眼神鋒利,“我要的是實話。”
顧銘沒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神復雜。
她的嗓子微啞,卻依舊平靜:“是有了別人嗎?”
空氣像是被拉成了一根繃緊的弦。
顧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只是沉默,像是默認,又像是不敢辯解。
姜洛笑了笑,眼圈有點紅,但她沒哭。
“行,我明白了?!?
她轉過身,撐開傘,頭也不回地往雨里走。
那段感情,就這樣停在了回憶里。
她回神的時候,手機又震了一下。
“你不會和他發生了什么吧?!”
姜洛皺眉,飛快打字:“薛靈你這個叛徒,革命友情都不要了,說好陪我喝酒結果跑去公司加班?!?
罵完她又補了一句:“什么都沒發生,別多想。”
輕飄飄地把話題糊弄過去。
她沒說實話,但也不愿面對。
第二天早上,陽光明媚,姜洛換了條長裙出門去畫室。
她一邊走一邊低頭看著手機,準備上課內容,結果剛走到畫架前,想彎腰拿畫框時,腰一抽,整個人差點跪下去。
“嘶——”她臉色瞬間發白,扶著畫架站穩,疼得直冒冷汗。
本以為歇一歇就好,結果疼痛像釘子一樣扎進腰里,一動就痛,一坐更痛。
連著幾天,她靠止痛貼、護腰帶、熱敷頂著,結果拖了一周都沒好。
周末,姜洛拖著酸脹的腰回到爸媽家,臉上勉強掛著點笑,剛把包放下,媽媽的聲音就從廚房傳來:“你回來啦?飯熱著呢,快洗手?!?
她“嗯”了一聲,換鞋走進廚房,看著媽媽在灶臺前忙碌,熱氣氤氳中有種讓人心軟的煙火氣。
“上周又是滿課?”
“對,學生最近開始畫人體,得一直盯著?!彼罅四蠛笱p輕吸了口氣。
媽媽回頭看她動作不對勁,皺了眉:“閃著腰了?”
“沒事,就是有點僵?!彼蛑?
可晚飯的時候,她起身拿碗的動作太不自然,終究沒能瞞過去。
飯后,媽媽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拿出手機:“你別逞強了。上次不是你姑說市醫院新來了個骨科專家?掛他號挺難的,我看看能不能搶上。”
姜洛在沙發上愣了一下,剛想說“不用了”,媽媽已經拿著手機點開了掛號頁面,嘴里還念念有詞:“骨科…顧醫生?!?
她沒多想,只是躺在沙發上閉著眼:“嗯,隨便掛一個吧,早點看完早點好?!?
夜里,媽媽把掛號短信發給她:“明早九點半,顧醫生,掛到了。”
姜洛含糊地應了聲“好”,頭枕在抱枕上,沒察覺到什么不對。
第二天,她看著掛號信息上的“顧醫生”,一種異樣的預感涌上心頭。姜洛搖了搖頭,安慰自己道:“醫院那么大,醫生那么多,哪會這么巧。”
直到她拎著片子坐在候診椅上,護士一邊看她的號一邊笑著說:“姜小姐,您掛的是顧銘醫生的專家門診,在那邊三號診室?!?
她一愣:“誰?”
護士笑:“顧銘啊,挺有名的,網上都說他手穩話少脾氣好,就是……長得太帥容易讓人分神。”
姜洛手指一抖,片子差點掉地上。
她抬頭,看向走廊那頭,那扇寫著“三號診室”的門緩緩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眉眼淡淡,聲音低穩:
“下一個,姜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