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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一個老話題

天文觀測椅本身有很長的歷史。當我開始展開研究的時候,我被歷史記錄中大量的視覺表征震驚了。這些記錄顯示出天文學家坐在某種座椅類型的家具或其他東西上。我們發現了一塊至少可以追溯至14世紀中期的六邊形浮雕,它最初是安德烈亞·皮薩諾在其工作室里為佛羅倫薩的“喬托鐘樓”設計制作的(圖1.1)。浮雕板現今收藏于佛羅倫薩大教堂歌劇博物館,刻畫的是傳說中西方天文學的奠基人吉奧尼圖斯(Gionitus),他坐在桌子前,一邊操作象限儀,一邊做著筆記。還有一幅作于1493年的版畫,描繪的是9世紀巴格達天文學家法爾加尼(al-Farghānī,800/805—870),該版畫收錄于法爾加尼一部重要著作的拉丁文譯本中。在畫中,法爾加尼坐在長凳上,旁邊是一個矮小的隱士。[7]我們還能看到一幅阿爾布雷希特·丟勒于1504年為《論星球運動的科學》(De scientia motus orbis)一書所作的卷首插圖,該書是8世紀波斯——猶太天文學家馬沙阿拉·伊本·阿塔里(Māshā'allāh ibn Athari)的阿拉伯語天文學著作的拉丁文譯本。卷首插圖描繪馬沙阿拉 [8]坐在一把奇特的、可能是定制的椅子上,手拿地球儀和圓規(圖1.2)。還有一些泥金裝飾手抄本收錄了天文學家觀測坐像,比如《托勒密:帶有美德和徽章裝飾框的偉大作品集》(Ptolemaeus: Magna Compositio, Zierrahmen mit Tugenden und dem Wappen,1465)一書的卷首圖片。[9]在這幅畫上,托勒密手里拿著羅盤,像王座上的國王一樣。但這類圖片中最有名的當數那幅1598年描繪第谷·布拉赫的版畫,畫中的第谷端坐在汶島上他那座著名天文臺的正中央[10](圖1.10)。

圖1.1 這是最初在佛羅倫薩的安德烈亞·皮薩諾的工作室里制作的浮雕,展示了吉奧尼圖斯進行天文觀測的場景。13世紀的佛羅倫薩學者布魯內托·拉蒂尼(Brunetto Latini)認為吉奧尼圖斯是挪亞的第四個兒子,也是天文學的奠基人。這塊浮雕板現在收藏于佛羅倫薩大教堂歌劇博物館。

圖1.2 丟勒為《論星球運動的科學》(1504)一書所作的卷首插圖。該書為波斯-猶太天文學家馬沙阿拉·伊本·阿塔里(740—815)的阿拉伯語著作的拉丁文譯本。它描繪了天文學家坐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圖片來源:Typ 520.04.561, Houghton Library, Harvard University, via Wikimedia Commons.)

除了約翰內斯·維米爾(Johannes Vermeer)于1668年創作的布面油畫《天文學家》(The Astronomer),以及E. 德·布羅諾伊斯(E. de Boulonois)創作的描繪德國耶穌會天文學家克里斯托弗·克拉烏(Christopher Clavius)的復雜版畫以外,17世紀出現了大量描繪使用望遠鏡進行觀測的天文學家的圖像。我們也許會想到作于1676年的描繪英國皇家天文臺八角形房間的著名畫作。18世紀,這樣的圖像越來越多。其中一幅著名作品繪于1735年,畫中,丹麥天文學家奧勒·羅默(Ole R?mer)坐在一個有軟墊的低凳上,用他的新式子午望遠鏡(meridian telescope)進行觀測。一幅精妙的美柔汀(mezzotint)銅版畫(1771)描繪了奧地利天文學家馬克西米利安·黑爾(Maximilian Hell)坐在他的儀器旁邊,穿著他溫暖的拉普蘭冬季華服的場景。關于托馬斯·菲爾普斯(Thomas Phelps)和約翰·巴特利特(John Bartlett)的美柔汀銅版畫(1778)展示了他們兩人工作的場景:一個通過望遠鏡觀察,另一個坐在觀測椅上做筆記。在畫家查爾斯·W. 皮爾(Charles W. Peale)的那幅布面油畫(1796)中,美國天文學家戴維·里滕豪斯(David Rittenhouse)身邊的桌子上放著一部望遠鏡。我們可以無限量地增加這些例子,因為當我們走近19世紀時,此類圖像的數量開始大幅增加,天文觀測椅的數量也是如此(圖1.3)。

通過這些歷史悠久的圖像,我們可以看到天文學家有時坐在專門的椅子上,有時坐在簡單的凳子上,有時坐在長椅上,有時甚至坐在象征性的王座上。我們需要敏銳地把握這些圖像的多樣性及其不同的社會文化背景,然后開始書寫涉及科學圖像、科學勞動的本質,以及特定歷史時期天文學家的人格等內容的圖像史(iconographic history)。[11]當然,我們可以認為,這些圖像在歷史上的軌跡不斷延伸,構成了一個獨特的歐洲研究主題。但本研究不希望事無巨細地呈現并檢視這些圖像的整個歷史,因為這需要一項范圍更廣、結論性更強且頗具野心的圖像研究。在本書中,我會把自己的研究限定于整段歷史的一張“快照”上。我將投身于一種學術史上的首次嘗試,即專注于闡明椅子在19世紀天文學和設計學中的諸多表征的文化意義。畢竟,我在這里所制作的“椅子索引”中的實物和圖像,是另一個時間和地點留下來的印跡。接下來,我們的任務便是思考如何去解碼這些印跡。

圖1.3 詹姆斯·巴塞爾(James Basire)的一幅版畫作品,描繪了約翰·李博士(Dr. John Lee)在哈特韋爾宮天文臺(Hartwell House observatory)的中天[12]觀測室工作的場景,威廉·亨利·史密斯(William Henry Smyth, 1788—1865)經常來這里進行社交和觀測活動。[圖片來源:?des Hartwellian?; or, Notices of the Manor and Mansion of Hartwell(London,1851).]


[7][Al-Farghānī], Breuis ac perutilis cō[m]pilatio Alfragani astronomo[rum] peritissumi, trans. (to Latin) H. Joannes (Ferrara, Italy: Andreas Belfortis, 1493).

[8]拉丁文寫作Messahalah。

[9]我要感謝Philippe Cordez注意到這幅托勒密的畫像。

[10]“著名天文臺”指第谷主持興建的天堡(Uraniborg),也譯“烏拉尼堡”“天文島”。

[11]關于科學圖像的創建的例子,見Rebekah Higgitt,Recreating Newton:Newtonian Biography and the Making of Nineteenth-Century History of Science (London: Pickering & Chatto, 2007);關于科學人格更具體的論述,見Lorraine Daston and Peter Galison,Objectivity(New York:Zone Books,2007);Mario Biagioli, Galileo, Courtier: The Practice of Science in the Culture of Absolutis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3); Steven Shapin, A Social History of Truth: Civility and Science in Seventeenth-Century England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4)。

[12]原文為“transit”,直譯為“過境”,在天文學語境下譯作“中天”,指太陽或其他恒星乃至小行星等天體經過觀測者的子午圈,天文學家會在此期間測量、校準地方時或者進行其他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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