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周永氣得恨不得跺腳，也不顧什么身份尊卑，伸出手指向趙懷德：“你憑什么讓我走！”
“二十年來，我協助鄭大人破了不知道多少案件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趙懷德剛來幾天，就想卸磨殺驢，就算你讓我走，我也不會如你的愿！”
謝珉對他的賭約本沒放在心里，但他三番兩次阻撓自己驗尸，多少讓她也有些煩躁。
“周永，我本不想和你爭些什么，但你不僅對我潑臟水，還要對驗尸百般阻撓，到底是何居心？”
她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眼中卻沒有笑意：“若只是你自身水平不夠便罷了，這世上多的是平庸之輩?？赡闫氖莻€剛愎自用之人，我不敢想你二十多年間到底驗錯了多少尸，冤枉了多少無辜的人！”
“你、你……”
被她這樣一頓說，周永氣得語無倫次，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駁她，一張皺巴巴的老臉脹得通紅。
四周那么多眼睛都在看著他，他整張臉跟火燒一樣窘迫得厲害。
他這一生雖然未曾當上官，但在鄴城本地也算是受人尊重，何曾被人這樣架在火上烤下不來臺過。
這么想著，一口氣沒提上來，周永居然一個白眼翻過去，直接氣暈了。
“老周！”
圍觀看熱鬧的捕快們見周永倒下，都慌了神，手忙腳亂上前去將他拽了起來。
“周先生到底是年紀大了，可禁不得氣。”
賀銘身體健壯，輕輕松松的就將骨瘦如柴的周永扛著了肩上。
他向趙懷德求情：“趙大人您還是原諒周先生這一次吧。”
趙懷德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謝珉，發現她沒有任何反應，尋思自己也得罪不起宸朔王，于是硬氣的說道：“你也說了，周永年紀大了，只怕是已經老糊涂了，又如何能夠協助好本官破案？”
“本官不是不講理之人，只是為了公道，為了給全鄴城人一個交待，這案子還是不要讓老周插手了。更何況他既然老糊涂，就該好好回家帶孫子去?！?
“你把周永送回去，等他醒了告訴他，本官給他一個機會回家頤養天年！”
賀銘自進鄴城縣衙當捕快時就是跟著周永一道辦案，期間都換了三四個縣令了，周永還穩坐鄴城仵作的位置。
倒不是仵作這個職業有多好，真要說起來仵作遠不如當捕快受人尊重，但這么些年他都堅持下來了，定然是對這份工作懷有敬意。
他與周永二人雖然談不上交情頗深，但多少還是有些舊情的。
所以趙懷德讓他來做這個惡人，他還是有些于心不忍，便喚了兩個手下讓他們護送周永回家。
周永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謝珉這邊也可以好好地向趙懷德陳述情況了。
“經過尸檢，我可以排除烈性毒藥致死，但他們死亡的原因其實和慢性毒藥的原理差不多?！?
“此話怎講？”
謝珉指了指臺子上的器官切片，說道：“他們的死因是器官衰竭，尤其是肝臟和肺部。他們可能是接觸、或者食用了什么對身體有害的東西，導致急性的器官衰竭?！?
“所以他們接觸到那東西的時間可以再往前推移一日到五日之間，等到有害的物質在體內發生反應的時候，他們體內的臟器全部壞死，氣管也腫大堵住了呼吸道，所以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地死掉了?！?
趙懷德恍然大悟，對謝珉這個切腹如切菜的狠角色安心了一些。
她居然真的只是為了驗尸，不是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私欲。
“原來如此，那我們趕緊調查一下他們生前接觸過什么東西，順藤摸瓜一定能找到犯人！”
他本想拍拍謝珉的肩膀以示鼓勵，但想起這是宸朔王的人，硬生生制止了自己的行為。他雙手一拍，顯得有些激動。
“小謝呀，周永此人難擔我鄴城仵作一職，你可愿意接替他協助我辦案？”他討好的看著謝珉，語氣沒有了早上的那股仗勢欺人：“若是有你這等人才加入，簡直就是我鄴城老百姓的一大幸事！天下將再無冤假錯案！”
謝珉如今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終歸是害怕在趙懷德和魏九嶷面前待久了出什么岔子。
萬一她真的和那個勾結敵國的謝家有什么關系……
她有些后怕的縮了縮脖子，沒有拒絕但也沒有把話說死：“等這案子破了再看罷。”
她留了個后手。
要是自己和謝家沒有關系，孤身一人在古代總得想辦法養活自己，在這里當仵作也不過是重操舊業，她也樂得如此。
聽到她的回答，趙懷德還以為她需要回去請示過魏九嶷，于是連連點頭附和道：“自然可以，一切皆依你來定！”
對于這次驗尸結果，趙懷德非常滿意，但謝珉則相反。
古代的設施果然還是太落后了，只能做到基礎的驗證烈性毒藥，卻不能通過胃里面的食物殘渣來直接檢測其中的成分。
如果能夠通過現代儀器來檢測的話，這個案子不至于還得這樣大費周章。
她有些惆悵。
魏九嶷給了她三天時間破這個案子，算下來光是驗尸就花了她大半天了，也只得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
還是太慢了。
趙懷德不知她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那……小謝你說何老六是放了還是……”
謝珉回過神來，倒是忘了這一茬。
在現代的時候她只是個法醫，抓什么犯人要怎么處理從不在她的考量之內。
她思索片刻，說道：“先關著吧，現在只能證明他們不是死于毒殺，但此事和何老六有沒有關系還有待驗證?！?
“好、好。”
趙懷德心情大好，笑得格外燦爛。
有人替他斷案，可給他省了太多麻煩。
謝珉現在就是讓他喊聲爺爺，他也會毫不猶豫喊出口。
“我需要去陳大他們住的大雜院一趟，去看看他們這些天接觸過什么可能導致他們喪命的東西。”
“好！”趙懷德大手一揮，向賀銘勾了勾手：“你陪著小謝去，不管她說什么你都聽她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