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夜色里,北境特有的凜冽寒風吹得謝珉身上有些發冷,手指都快被凍僵了。
賀銘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不適,趕忙放下肩頭沉重的胡彪,想要脫下外袍給謝珉取暖。
“賀捕頭,我不打緊的,前方就是衙門了。”
感知到他意圖的謝珉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只覺得被她觸碰過的地方像燃起了一團火焰。
她正色看著他,誠懇地說道:“還希望賀捕頭可以替我保守秘密,以后仍然像從前那般當我是男子便好,在探案時我絕對不會拖你后腿……”
“……自然!”
賀銘急切地回應她,看向她的眼神就像一塊易碎的琉璃一般寶貝。
“謝謝賀捕頭。”
二人繼續前行,沒多久就回到了鄴城縣衙。
本該靜謐的衙門卻燈火通明,人影來回穿梭,恍若白晝。
謝珉與賀銘押著昏迷的胡彪踏入衙門,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味與焦灼的氣息。
衙役們神色匆匆,手中火把的光芒在他們臉上跳躍,映出滿臉的疲憊與焦慮。
“把胡彪先關進大牢,這人霸占了好幾處不屬于他的田宅,還整日欺男霸女!”
賀銘一聲令下,幾個衙役立刻上前,將胡彪拖走。
賀銘轉頭看向謝珉,目光落在她微微發白的臉色上:“你先去處理傷口,驗尸的事稍后再說。”
謝珉隨意處理了一下自己后腦上的傷,就同賀銘還有趙懷德一起到了衙門后院的仵作房。
剛一推開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屋內,十幾具尸體并排擺放著,身上蓋著白布,但仍有血水從布下滲出,在地上匯聚成小小的血泊。
趙懷德好不容易等到謝珉回來,壯著膽子跟她一起進來,結果還是沒忍住,跑到門外扶著門框就吐了個不停。
直到將胃里的晚飯吐凈后,他才白著臉搖搖晃晃的回到了仵作房,捂著眼找了個椅子坐了起來。
謝珉倒是習慣了,走到第一具尸體旁,伸手揭開了白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扭曲的面孔。
死者面色青紫,雙眼圓睜,眼球凸出,充滿了驚恐與不甘。
她仔細觀察死者的五官,發現鼻孔和耳朵里都有少量的血跡滲出,呈現出暗紅色。死者的喉嚨也保持著充血的狀態,喉頭還有一口血痰卡在其間。
“面色青紫,眼球凸出,口鼻和耳朵滲血,這是典型的窒息死亡特征。”
謝珉喃喃自語道,伸手輕輕按壓死者的胸口和腹部。
她的手指在死者的皮膚上滑動,感受著皮下組織的變化。
“但奇怪的是,尸體表面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有明顯的勒痕或掐痕,不像是被人用手或繩索勒住頸部導致的窒息。”
賀銘站在一旁,眉頭緊鎖:“那會是什么原因?難道是中毒?”
謝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檢查尸體。
她翻開死者的眼皮,觀察起了瞳孔的狀態,又掰開死者的嘴巴,查看口腔內部。
“中毒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中毒,尸體的皮膚和口腔內部會有相應的中毒癥狀,比如皮膚變色、口腔潰爛等……”
“但這些死者都沒有。”
說著,謝珉拿起一把匕首,開始對尸體進行解剖。
她的動作嫻熟而冷靜,沿著尸體的胸腹部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內臟器官暴露出來,她逐一進行檢查。
“心肺部位有明顯的淤血,這進一步證明了死者是窒息而亡。但……”
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死者的胃部:“死者的胃部異常膨脹,里面似乎有大量的異物。”
謝珉小心翼翼地切開死者的胃部,一股惡臭瞬間彌漫開來。
賀銘忍不住退后幾步,捂住了口鼻。
“里面全是水。”謝珉神色凝重。
“而且,這些水的顏色和氣味都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河水。”
她用銅勺舀起一些水,湊在鼻尖前聞了聞,又仔細觀察水樣的顏色和質地。
“水中有一股腥味,顏色呈暗綠色,似乎含有某種雜質。”
隨后,謝珉又開始對其他尸體進行了同樣的檢查。
“尸體死亡時間大致相同,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從尸體的腐爛程度來看,應該是在死后不久就被拋入河中。”謝珉一邊檢查,一邊向賀銘和趙懷德解釋道。
她身上沾滿了血跡,頭發也有些凌亂,但眼神依然十分清明。
“趙大人,我初步判斷,這些死者是被人強行灌入大量含有特殊雜質的水,導致胃部過度膨脹,壓迫心肺,最終窒息死亡。”
“如此殘忍的手段,兇手究竟是何人?又為何要殺害這么多人?”趙懷德聽著謝珉那邊傳來的“叮叮當當”的器械碰撞聲,不自覺淹了咽口水。
謝珉搖了搖頭:“目前還不清楚。不過,這些奇怪的水樣或許是一個重要的線索。我們需要進一步檢測水樣中的成分,看看能否找到與之相關的信息。”
“比如,這些水是從哪里來的,里面的雜質又是什么物質……”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她用竹筷夾起一具尸體胃里的一縷水草,對著燭光仔細端詳:“這是……?”
只見這具尸體胃中殘留著一種暗綠色的水草,葉片呈鋸齒狀,莖稈有白色黏液,與鄴城河里常見的浮萍截然不同。
賀銘湊過來看時,她正用銀針挑開草葉,露出里面細小的紅色蟲體。
“是血蛭。”謝珉將蟲體浸入清水中,看著它扭曲蠕動的模樣:“這些水草生長在陰暗潮濕的腐水中,而血蛭以吸食動物血液為生。”
“這說明死者被灌水的地點,很可能是個荒廢已久的池塘或水井,且……”
“且什么?”
賀銘下意識追問,卻見謝珉突然放下銀針,伸手翻開死者的衣襟。
在死者左胸心口位置,有一塊暗紅色的圓形印記,邊緣呈鋸齒狀,像是某種器物的壓痕。
“這個痕跡,與士兵腰間佩刀的刀柄紋路相似。”
謝珉指尖輕觸印記。
“兇手在作案時,很可能用刀背按壓住死者,防止其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