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晚飛到樹下,發現昊和青硯居然正在對飲,幾壇濁酒,一大碗燉肉,兩樣素菜,一盤豆子。
“你們倆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勿晚有些疑惑的走來走去。
青硯含笑看著她,“殿下平易近人,我一個大荒人族,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巴結?!?
“哈哈哈,你啊,現在是誰巴結誰還不好說呢,晚晚,一起吃點?”
勿晚搖搖頭,沖他們嫣然一笑,頓時引的二人心神一蕩,青硯覺得勿晚今天有些不一樣,以前總有些克制的憂傷,可現在勿晚就好像雨后的紅鳶,火一般晴朗熱烈。
昊給自己灌了一碗酒,心情十分愉悅,如果青硯和魔族,真能幫他登臨神王之位,那他必然會用最盛大的儀式來娶勿晚,如果不能,就這樣陪著她好像也不錯,起碼能每天看見她明媚的笑容。
“紅鳶的花期太短了,我想再去采一些回來,不然,又要等到明年才能看到了?!?
勿晚捏起一顆豆子扔進了嘴里。
青硯放下筷子,“我陪你一起。”
昊的酒碗也落了下來,“一起,我來這里這么久了,倒真沒留意紅鳶長在哪里?!?
“好啊好啊,一起去!”
勿晚拍了拍手,心情很好的在前方引路,紅色衣裙一蹦一跳,令昊和青硯的臉上也帶上了笑意。
往年都是青硯采回來的,紅鳶自然不可能生長的太遠,幾人逆著小河一路往前,不多時便走到了一處山谷,小河從山谷中流出,蜿蜒而去,正是他們來的方向,紅鳶就長在山谷里。
昊跟著一路前進,竟然在山谷中看見一處瀑布,水流清冽,飛濺落下,瀑布兩旁,一朵朵紅色火苗在枝頭上跳動著,可惜相隔甚遠,不能連成一片,往往幾塊石頭中剛出現一朵,下一枝就要到瀑布上方,或者山谷石壁上才能看到。
好在這山谷著實不小,縱然紅鳶生長稀疏,數量卻是不少,勿晚一馬當先,迎著瀑布飛了上去,像是一條躍龍門的紅鯉,飄然若仙,昊臉上帶著笑意,飛向了石壁,至于瀑布小河兩側,自然是留給沒有靈力的青硯采摘。
勿晚在身體外釋放了一層淡淡的靈力,防止衣裙被瀑布的水汽打濕,然后繞著瀑布飛來飛去,很快就采了不少,昊本來在石壁上,可卻離她越來越近,到最后,干脆飛到了勿晚旁邊,勿晚采哪朵他就采哪朵,勿晚又不敢和他爭,昊還有傷在身呢。
青硯躍過一塊石頭,雖然河流兩側相對平坦,可這里少有人來,全是亂石雜草,對他來說并不好走,青硯將一枝紅鳶采下,抬頭一望,正好看見昊和勿晚貼著飛行,他頓時一怔,心里涌出一股酸楚。
“你故意的!”
勿晚沒好氣道,伸手在瀑布上拍了一下,濺起一片水花砸向昊,自己則是落到青硯身邊,青硯沖勿晚笑了笑。
昊慢條斯理的飛過來,將手中紅鳶遞給勿晚,“這些事情還用你去做嗎,你說喜歡哪朵,我去給你采來?!?
勿晚翻了翻白眼,“不稀罕!我只喜歡自己采的!”
昊指了指青硯,臉上帶著挪耶的笑意,“那他采的那些,你其實都不喜歡咯?”
勿晚臉一紅,將青硯手里的紅鳶也搶了過來,“我當然喜歡!此一時彼一時,今天我就只喜歡自己采的!”
“哈哈哈哈哈哈!”
昊看著勿晚笑了起來,“你今天好像特別開心啊,看來昨晚那些話,我要經常和你說才行?!?
青硯一愣,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十分緊張的看著勿晚,昨晚昊說了什么?
勿晚蹬了昊一眼,“少臭美了!誰會把那些話放在心上?你留著回神山天池說去吧!”
昊只是笑看著她,沒有說話,青硯有些失望,更沉默了。
“哇,有魚!不如中午我們在這里烤魚吃吧!”
勿晚將紅鳶放下,指著河里說道。
昊點點頭,青硯則是轉身就走,勿晚叫他,“小阿硯,你去哪里?”
青硯腦袋微側,“我去外面找些柴火,山谷里水汽太重,就算有柴火多半也燒不起來。”
勿晚起身,“我和你一塊兒去。”
又轉頭對昊說:“把花看好了,再抓幾條魚,等我們回來。”
昊癱了攤手示意知道了。
青硯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等勿晚到身邊后,兩人一起出了山谷。
青硯朝小河兩邊望了望,說:“我就在這邊撿,你去河對面,撿的差不多了就匯合。”
勿晚笑瞇瞇的看著他沒說話,青硯愣了一下,“那你在這邊撿,我去河對面,不過你得送我過去?!?
勿晚還是笑瞇瞇的看著他不說話,青硯投降了,“問吧,我有什么說什么?!?
勿晚問:“你到底要去哪兒,為什么蒼薈會和你一起去?是和昊有關嗎?”
青硯想將頭轉過去,卻被勿晚扭了回來,她用手捧著青硯的臉,說:“告訴我,你有事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青硯看著勿晚的眼睛,以前總隔著一層偽裝,現在卻清澈透亮,只有濃濃的,毫不掩飾的關心。
他心里一顫,也捧住了勿晚的臉,笑著說:“晚晚姐,你怎么和變了個人一樣,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我,在意我們,可以前不會這樣說出來?!?
“我想通了,就算裝的再不在意,你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會很難過,與其用平淡壓抑悲傷,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痛就痛吧,反正是我自己選的。”
青硯摸了摸她的臉,“是因為昊嗎?”
勿晚搖搖頭,“和他無關,我和他的關系沒你想的那么好,倒是你,關系什么時候和他那么好了?”
青硯笑出了聲,甚至抽回手捂住了肚子,他開心的像得到玩具的孩子一般,直到笑聲停息之后,他的眉眼仍然綻放著愉悅,“我想停止戰爭,無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人族,昊雖然勢力最弱,可畢竟是正統的神王血脈,只要能勸說魔族與他聯盟,并非沒有登臨神王之位的可能。”
“勸說魔族?你?你要去勸說魔族?不行!魔族全是變態你不知道嗎?”
“落星城里的古籍我看了個遍,對于魔族出征大荒的原因我也猜到了一二,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其實魔族真正的目標不是神族,而是妖族!它們和昊聯手的可能性很大!”
勿晚愣住了,“焚天妖族?不可能!那里與魔淵隔著整個大荒,比去神山天池還要遠上幾倍,魔族不可能去攻打那里,這對它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晚晚姐,你聽說過一萬年前的神魔妖三族大戰嗎?”
“我當然聽說過,在我……我小時候……”
勿晚的眼睛慢慢睜大,充滿了不可思議。
“娘,爹是和誰打仗死的啊,明明焚天離大荒那么遠,為什么還會有戰爭啊……”
“晚晚,你爹是大英雄,不僅是我們妖族的大英雄,還是整個大荒的英雄,焚天鎮壓著十萬里火獄,那里面有個最可怕最可怕的大魔頭,要不是你爹,大魔頭就跑出來了,整個大荒都會毀于一旦……”
“他才不是英雄,英雄不會死的,不會丟下我們……”
“不準胡說!”
“……”
大魔頭……大魔頭……魔族?
“晚晚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難過的事情了?”
青硯晃了晃她,勿晚終于回過神來,她擦掉臉上的眼淚,說:“我沒事,可能你說的是對的,魔族的目標可能真的是妖族,這樣一來的話,如果魔族有一位神族殿下當盟友,保證它們在攻打妖族的時候不會腹背受敵,那戰線就能大大推進,長驅直入!”
青硯點點頭,“一萬年前的秘聞不見得真實,可昊已經搜集到很多神族的古典,多方印證之下才確定了我的想法,晚晚姐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
勿晚心亂如麻,不知道是因為從前的記憶,還是因為她妖族的身份,她說:“我們先撿柴火吧?!?
說罷,便飛到了小河的另一邊。
青硯注視著勿晚的背影,有些疑惑,仔細思索片刻之后,也轉身離開了河邊。
昊在河邊百無聊賴的等著,旁邊的石頭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十多條魚,全是尺余長的青魚,他將紅鳶稍微放遠了一些,免得等會被烤壞了,看見紅鳶,他又想起總是一身紅裙的勿晚,這個女孩兒就像一團火一樣,不知不覺就住進了他的心里,竟讓他有一種放棄一切,陪勿晚在大荒中游歷的想法,可惜他不能,他身上承載著太多神族的希望,如果其他哥哥成為神王,那些支持他的神族必然會被清洗,就像他坐上那個位置之后,也會毫不留情的清洗其他哥哥的勢力一樣。
“神王……有時候想想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父王郁郁寡歡了一輩子,也沒見得到了些什么……”
昊微笑著對紅鳶說話,好像對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年幼的我曾親口質問父王,為何不去陪我娘,父王總是微笑著,獨自回了寢宮,哪怕寢宮里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愿意去娘的宮殿。
我又跑去問娘,娘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我長大之后會懂的,我當時震驚了,神王這般尊貴的存在,連一個喜歡的女子都娶不到,那我還去爭這個神王干什么?有什么用?于是在哥哥們培養勢力時,我總是漠不關心,除了一些娘硬塞給我的人,我甚至就是一個孤家寡人,可惜啊,就算如此,他們也對我有所猜忌,逼我解散了自己的勢力,蒼薈也流落到了落星城,一呆就是七十多年,他們不放心啊,非要殺了我不可,如果有的選的話,他們爭他們的神王去,我做一個閑云野鶴,每天陪你采紅鳶,可是我沒的選,你說對不對,晚晚?”
昊的臉上仍然帶著懶散的笑容,兩滴眼淚剛剛流出,就被熾熱的金色靈力蒸發,有時候他是尊貴威嚴的神族殿下,有時候他是個和勿晚拌嘴的無聊青年,可其實,這兩種身份他都無法選擇。
身后傳來勿晚嘰嘰喳喳的聲音,昊轉身,有些不滿道:“你們也太慢了,還不如我一個人快。”
勿晚沖他做了個鬼臉,青硯則是笑了笑,“你別忘了,咱倆剛吃過飯呢,當然是越慢越好,否則肚子還沒騰出來,不得全讓晚晚吃了?”
昊哈哈大笑起來,金色的靈力涌出,聚成一朵小小的金色火焰,瞬間便將勿晚擺好的柴火引燃。
青硯拎起幾條青魚,發現都已經處理好了,于是直接用木棍穿了,遞給昊兩條,自己再一手一條烤了起來,勿晚則是將一些草藥撕碎,放到一塊石板上炙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昊和青硯手上的魚還沒熟呢,注意力卻全被石板上的草藥吸引了過去,“什么玩意兒,好香!”
青硯也肯定的點了點頭,剛剛還沒發覺,可是水分烤干之后,草藥里的香味似乎全被激發了出來,比手上的魚肉還要誘人。
勿晚得意的笑起來,將烤好的草藥壓成粉末,細細的灑在了魚上,剎那間,青魚和草藥的香氣混在一起,直沖幾人的鼻腔,哪怕是昊和青硯早上吃過飯了,此刻也忍不住喉結滾動,恨不得再吃幾條,至于勿晚更不用說了,她睡醒之后早飯都沒吃。
勿晚眼巴巴的看著兩人手中的魚,口水都流下來了。
“喂!擦一擦!你流到魚上我們還怎么吃?”
昊將青魚往后挪了挪,有些嫌棄。
青硯將一條小的遞給她,“肚子那塊應該熟了,可以先吃,吃完再繼續烤?!?
勿晚急不可耐的接過,也顧不上燙,幾口便吃了半條,青硯笑起來,將另一條魚也遞給她,然后將她吃剩的半條繼續烤著,“只吃肚子,其他地方還差點火候,吃完吃這半條。”
昊面無表情,一縷細不可察的靈力從指尖涌出,悄悄沒入青魚消失不見,下一瞬,他笑著將魚遞給勿晚,“不用,這兩條都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