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明突然按住劇痛的太陽穴。記憶如利刃剖開迷霧——母妃被拖走時塞進他襁褓的不僅是虎符,還有半塊雕著星圖的冰玉髓。而趙公公心口的佛骨,分明與冰棺男子缺失的胸骨嚴絲合縫。
天井·午時
正午陽光穿過青銅渾天儀,在地面投下扭曲的星圖。沈知意突然拽斷腕間冰蠶紗,浸透經血的紗幔裹住九具懸棺。女尸們的復眼在血紗中爆裂,濺出的黏液遇風凝成箭矢,齊刷刷指向蕭景明。
小心!冰棺男子竟睜眼躍起,徒手攥住射向蕭景明心口的冰箭。他掌心被腐蝕得白骨森森,聲音卻帶著釋然的笑意:阿弟,你的星位不該在這里。
蕭景明看著對方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眉眼,忽然想起兒時太傅說的雙星伴月之相。鎮國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映出的卻不是他的臉,而是冰棺男子額間綻放的星芒。
趙公公趁機敲響人皮鼓,太廟四角的鎮魂鈴瘋狂搖動。地底傳來萬馬嘶鳴聲,那些凍在護城河下的白骨竟破冰而出,可它們舉起的不是長戟,而是刻著蕭字的招魂幡。
好一場星移斗轉……沈知意踏著懸棺躍至渾天儀頂端,經血順著晷針流入星圖裂縫,但公公可知,真正的殺招從來不在天上——她突然翻轉虎符,冰棺男子心口飛出的半塊佛骨,正正嵌入蕭景明掌心的毒針傷口。
天地陡然寂靜。
護城河的白骨們突然調轉方向,長戟所指之處,趙公公的金箔面具轟然炸裂。他不可置信地摸著空洞的左眼眶——那里正插著十年前他親手種在霜谷的斷箭。
掖庭·酉時
沈知意蜷在冰窖最深的角落,看著掌心被虎符烙出的傷痕。霜花沿著血管生長,像極了那夜蕭景明飲下毒酒后,睫毛上凝的冰晶。她忽然想起十年前被老太監按在雪地里掌嘴時,有個小世子擲來暖爐——爐灰沾在他杏黃蟒袍上,燙出個蝴蝶狀的洞。
原來是你。她對著冰壁呵氣,霜霧里浮現蕭景明束發戴冠的模樣。指尖撫過冰面,卻在觸及他虛影的瞬間被鐵鏈扯回現實——趙公公臨死前種下的噬心蠱正在蘇醒。
御書房·戌時
蕭景明捏碎第七塊冰玉髓,碎渣割破掌心也渾然不覺。奏折上妖女當誅的朱批暈染開來,恰似沈知意那日襦裙染血的模樣。他突然掀翻鎏金螭吻香爐,灰燼中竟飄出半片焦黃的紙,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兩個牽手的雪人——這是他被立為太子那日,在冷宮墻角撿到的。
陛下,地牢……新任總管太監話音未落,忽被飛來的鎮紙砸中額角。蕭景明玄色大氅掃過滿地冰碴,在看見刑架上的人時,龍紋皂靴猛地陷入雪水。
刑房·亥時
沈知意腕間的鎖鏈叮咚作響,像極了上元夜他們擦肩而過時,她鬢邊碎玉流蘇的聲響。蕭景明揮手屏退眾人,指尖剛觸到她肩頭箭傷,就被寒霜灼出青煙。
殿下可知噬心蠱最妙之處?她忽然含住他淌血的拇指,舌尖卷走血珠,中蠱者動情愈深,愈能聽見對方心跳。染血的唇湊近他耳畔,就像現在……您的心跳吵得本宮睡不著呢。
蕭景明突然掐住她后頸,將人按在刑架之上。冰霜順著相觸的肌膚蔓延,卻在纏住他龍紋玉帶時化作春水。沈知意,他咬破她頸間霜花胎記,你當年在冷宮埋的杏花釀,酸得很。
梅園·子時
沈知意赤足踩過碎冰,看著蕭景明挖出第三壇酒。他錦衣下擺沾滿泥污,恍若回到那個偷溜出東宮給她送藥的雪夜。那時她發著高熱,將他錯認成早夭的兄長,攥著玉佩說了整宿胡話。
當年你說要釀夠一百壇……蕭景明拍開泥封的手突然頓住——壇底沉著塊雙魚玉佩,正是他及冠那年失蹤的那枚。
沈知意忽然揮袖,滿樹紅梅應聲而落。花瓣雨中的她褪去狐裘,露出背后猙獰的烙傷——正是雙魚環繞的星圖。殿下可認得這個?她轉身時梅瓣貼住傷痕,先帝每夜用這烙鐵提醒臣妾,我是您命格里必須拔除的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