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將母親的金簪按在腰間錦囊上,簪尾的機關悄然彈出一縷極細的絲線,正系在蕭景明玉佩的紅繩上。那絲線來自北疆特有的雪蠶,能在黑暗中反光,此刻卻隱入雨幕,宛如命運的引線。
當蕭景明跨上馬鞍時,月光突然穿透云層,照在沈知意左腹的傷疤上。那傷疤的邊緣,竟隱隱泛著與佛珠碎玉相同的靛藍色澤,仿佛是某個古老契約的封印,正在蘇醒。
趙公公的鐵鉤突然從暗處飛出,在供桌上劃出“玉牒偽詔“四字,隨即消失在暴雨中。只有沈知意看見,那鐵鉤掠過之處,濺起的水珠竟都帶著暗紅色的光澤。
宮宴·戌時
鎏金蟠龍燭臺將九重宮闕映得煌煌如晝,沈知意赤足踏過蜀錦鸞紋毯,足鈴輕顫似檐角驚起的銅雀。她揚臂時纏金紗拂過鎏金博山爐,龍涎香霧被攪得翻涌如浪,卻在觸及雕花窗欞的剎那凝成霜屑——那金紗下藏著的錯刀正泛著幽藍寒光,恰似冰湖裂開的第一道紋。
殿下可聞見雪松香?
她旋身時廣袖掃過蕭景明案前玉卮,琥珀酒液在月光下泛起詭譎漣漪,西域進貢的蛇吻藤,遇熱則化霧,沾膚即入髓。話音未落,金錯刀已挑落鬢間玉簪,青絲如瀑垂落間,刀刃正抵住太子咽喉。
蕭景明指節捏得白玉盞幾欲碎裂,喉結滾動時血珠順著刀鋒滾落:沈司樂好手段,連父皇親賜的合巹酒都敢動手腳。他忽而低笑,染血的指尖撫上她腕間銀鈴,
可惜這毒……咳……
暗紅血線自唇角蜿蜒而下,滴在沈知意雪色襦裙上綻開紅梅。
滿殿笙歌驟歇,琉璃燈影里皇帝撫掌大笑:妙哉!這見血封喉的舞,當賞西域夜明珠十斛!丹陛之下的喝彩聲如潮水漫卷,卻無人見老帝王袖中龍鱗匕已出鞘三寸。
沈知意忽然后仰折腰,金錯刀寒芒掠過蟠龍柱,斬斷的茜紗裹著火油轟然墜地。霎時烈焰如赤蛇竄起,將暗處毒香管燒得噼啪作響。地牢第三柱。她在火幕中無聲翕動唇瓣,轉身時裙裾掠過尚宮局新貢的冰蠶紗,頃刻化作紛揚蝶翼。
地牢·子時
腐水順著青苔斑駁的磚縫滴落,每一聲都像是從幽冥深處傳來的更漏。沈知意蜷在陰濕草垛上,腕間銀鈴隨動作發出細碎清響——這曾讓六宮粉黛艷羨的御賜之物,此刻正盛著半凝固的經血,在蠟丸表面繪出朱砂符咒。
姑娘家沾了癸水還這般不安分。鐵鏈拖曳聲自甬道盡頭傳來,趙公公的青銅面具在火把下泛著尸青,當年蕭家軍被困霜谷,血水可是把十丈冰層都染透了。他話音未落,鐵鉤已穿透獄卒咽喉,噴濺的鮮血在密詔上暈開非龍嗣三字。
沈知意反手拔出肩頭箭矢,帶出的血肉濺在玄鐵柵欄上竟凝成冰凌:公公可知何為'血咒'?她蘸血在虛空畫符,地磚縫隙突然竄出霜色藤蔓,蕭家血脈遇險則寒,當年三萬將士的怨氣……可都在等這個真相。
趙公公踉蹌后退撞翻刑架,鐵蒺藜滾落時撕破他猩紅曳撒:妖女!你竟敢用蕭家禁術——話音戛然而止,他驚覺雙腿已被冰霜禁錮。穹頂裂隙漏下的月光忽然大盛,照見密詔上逐漸清晰的景明二字,竟與沈知意掌心胎記如出一轍。
噓——沈知意將染血食指按在唇上,霜花順著她睫毛簌簌而落,您聽,承天門外的喪鐘……是不是比十年前更清脆了?
地牢·丑時
趙公公的青銅面具在霜花侵蝕下發出龜裂的脆響,他忽然扯斷腰間鎏金銀薰球,暗紅粉末混著尸油潑向冰蔓。蕭家軍的怨氣?他嘶聲笑著掏出一截焦黑指骨,當年可是用這截佛骨,鎮住了三萬亡魂的號哭!
沈知意瞳孔驟縮,腕間銀鈴突然炸裂。冰蠶紗從袖中翻卷而出,裹著碎鈴鐺化作漫天星芒。那些星子墜落處,青磚縫隙里竟鉆出細如發絲的冰凌,將指骨纏成繭狀。
咔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