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人是我，現實的人也是我，原來都是我……”

陸宇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在凳子上。

盡管困得要死，但他不敢靠近病床。

那令人窒息的夢中世界，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恐懼。

他擔心自己會真的陷入其中，分不清現實和虛妄。

可眼皮子越來越重，不管他洗了多少次臉，仍然驅散不了一絲困意，甚至好幾次陸宇都嗅到了那股焦糊的味道。

“陸宇，能不能告訴我，大長老和你說了什么？”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忽然出現在陸宇的面前。

“張劍鋒？你來干什么！”

在陸宇看到張劍鋒的那一刻，精神仿佛被打了一針興奮劑，憤怒將他從夢境的邊緣中拉了回來。

如果不是對方，他現在還好好的做著護工，守著破碎的家，怎么可能得什么精神病！

“陸宇，我雖然說過你吃下藍色藥丸就不再找你，但事情的發展與我預測中的不一樣。”

“大長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會無緣無故，他來找你，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盡管師兄弟里面對大長老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但張劍鋒從一而終一直都堅定地站在大長老一邊。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大長老親自喚醒的。

沒有大長老的點撥，他現在只是一個玩物喪志，衣食無憂的富二代而已！

“什么大長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小師叔，大長老就是剛剛那個坐輪椅的禿頂老頭。”

“你是……馬清？”

陸宇驚愕地看了一眼張劍鋒身旁的男子，滿臉地不解：“你不是痊愈出院了嗎，怎么幾天就回來了？”

只有一米六，身子瘦的跟馬猴一樣的男子，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我住慣了醫院，也很喜歡住這里，出去幾天還是覺得這里適合我，畢竟目前找到的師兄弟基本都在這里，舍不得走。”

“師兄弟……還擱著玄天世界道一門呢？”

“那群醫生怎么搞的，馬清明顯還病著，還病得不輕！”

“不過回來也好，省得出去害人。”

陸宇有些無語地轉過頭，不打算再搭理他們。

雖然大家伙現在都是“病友”，但他們是妄想癥，自己是精神分裂癥，一個AM一個FM，不是一個頻道。

“這個先給你，過兩天我家人來看我，我再把錢給你。”

“另外，我也聽說了你家的事情，我會讓家里人妥善處理好。”

張劍鋒從兜里掏出一大把金幣硬塞到陸宇的手里。

金幣外表包著一層金黃色的包裝紙，看起來像金幣，實際里面包著的是巧克力。

陸宇小時候過年吃過幾次，很喜歡吃卻因為家里窮很難吃到，現在長大了隨便能吃到了，卻也不喜歡吃了。

“哎……”

陸宇看著張劍鋒一臉誠懇的模樣，長長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跟精神病人生氣真的很沒有意思。

或許是因為一天沒吃什么東西，突然被巧克力喚醒了饑餓。

在張劍鋒和馬清驚愕的目光下，陸宇撕開了金幣的包裝，將里面的黑色巧克力塞進了嘴巴。

“嗯……味不對啊？”

陸宇嚼著嚼著，不僅感受不到任何巧克力的香味，甚至還有股難以言喻的惡心，又硬又柴還有一股焦糊味。

當他抬頭，剛想質問張劍鋒和馬清時，眼前的兩人消失不見，竟是變成了兩個被火灰熏黑的臉。

“咦……”

“吃了，他吃了！”

“哥，他活過來了，他活過來了！”

陸宇怔怔看著眼前瘦小的黑炭兩兄弟，有些發懵。

這里是……夢嗎？

我不應該是在死人坑里嗎？

這是哪？

陸宇掃視周圍一眼，是一間只有三面墻的破爛房子。

沒有屋頂，房梁已經被燒沒了，整個房子也都是被燒過的焦黑色。

“喂，我叫遲風，這是我弟遲雨，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什么名字？”

陸宇剛想回答，大腦卻突然宕機一般，怎么都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

遲雨搖搖頭：“哥，別問了，他傻乎乎的，沒準腦子被燒壞了。”

“好吧，那么大的火，能活下來已經是很幸運，如果一直記得當時的慘狀，估計這輩子也很難走出來，如今腦子燒壞了也是好事。”

遲風將手里黑乎乎的肉干塞進陸宇的手里，黑乎乎的臉滿是感嘆：“你也是命大，天火燒不死你，焚燒尸體的時候還燒不死你……”

“你多吃點趕緊恢復身體，我們現在還得去扛尸體，你暫時就待在這里休息吧。”

說完，遲風拉著遲雨離開了破爛的房子。

吃……

肉……

陸宇感受著嘴里的焦糊味，低頭看向手里的肉干，猛地想到什么東西。

哇……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瞬間將剛吃下的東西，連本帶利全都吐了出來。

黑色黏糊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就連膽汁都吐了好大一口。

這一折騰，陸宇感覺半條命都快沒了，但腦子卻清醒了一些，依稀記得這是一個夢。

此時，外面傳來一陣陣叫喊聲，一道道人影急匆匆地走過，每個人似乎都有很多事要做。

盡管很餓，但陸宇還是扔掉了手中的肉干，手扶著焦黑的墻壁，孱弱的身體邁著小步緩緩挪動到門口。

說是門口，實際上大門已經被燒沒。

陸宇靠在殘破的門框上往外看去。

明明是白天，但天空卻是一副昏暗的黃色，又被漫天的火灰給蒙上。

灰蒙蒙一片，就像是沙塵暴一般，透著一股充滿末世的死意。

每個人口鼻都蒙上一層黃色麻布，正不斷地從一個個廢墟中，將一具具焦黑的尸體往數十米寬的死人坑里扔。

死人坑里的尸體粗略看去，沒有幾千也有幾百。

難以想象，遲風和遲雨兩兄弟口中的天火是有多恐怖。

“我的兒啊……我的老伴啊……”

“怎么就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啊……這讓我一個人該怎么活啊……”

不少僥幸活下來的人，在看到自己親人的尸體被扔進坑里，不敢去阻攔，只能跪倒在地上發出悲切的哭喊聲。

放眼望去，每個人的眼里都充滿了悲傷，頭上手上都纏著一塊祭奠的麻布。

面對這般慘狀，陸宇心中也生出一股悲切，想要安慰相隔數米遠的一位喉嚨哭得沙啞的老太。

“啊……鬼，鬼啊……你走開，你離我遠點，你滾啊！”

可剛走近，老太臉色大變，一雙老眼滿是驚恐，喪也不哭了，連滾帶爬的跑了。

陸宇懵了，低頭看了一眼焦黑的手臂，大家不都一個顏色嗎，有這么夸張嗎？

“喂，你怎么跑出來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嗎？”

聽到這邊動靜，遲雨跑了過來。

陸宇一臉無辜地指著老太離開的身影：“那老太她說我是鬼……”

“哦，別說她，我一開始也以為你是鬼，估計真的鬼也就長你這樣吧。”

“又沒有呼吸，還沒有心跳，要不是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轉，我的膽子又大點，你就算是活的也被燒成死的了……”

遲雨忍不住笑出聲，彎腰從地上一堆破爛中找到一塊殘破的銅鏡遞給陸宇。

陸宇接過銅鏡，下一秒就被自己的模樣給嚇了一跳。

全身濃重的焦黑色，比遲風遲雨兩兄弟還要黑幾個度，全身的毛發都被燒個干凈。

全身上下，還有好幾處被燒焦的傷口，有一兩處骨頭都露了出來，就好似死了被扔進焚化爐，然后燒了一半被拉出來一樣。

陸宇下意識伸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想要感受自己的心跳，可胸口處卻一陣平靜……

就在陸宇即將崩潰時，胸口終于微微顫動了一絲，他才松了一口氣。

“好像死了，又好像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