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宇猛地扭動脖子，目光快速掃向四周。

可整個病房除了他和程醫生之外，就只有護士，一共三個人在這里。

“陸宇，你在看什么？”

陸宇突然的反常舉動，讓程遠有些不理解。

“程醫生，你剛剛有沒有聽到別的聲音？”

“聲音？沒有啊！剛剛就只有我說話。”

覺察到陸宇有些不對勁，程遠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

他往前靠了靠，“陸宇，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

陸宇緊繃著一張臉沒有回答，而是開始在病房尋找聲音的來源。

床頭柜、床底、衣柜、廁所、甚至廁所的馬桶，他都掀開，把腦袋伸進去仔細觀察，不斷翻找有可能出現聲音的地方。

“程……程醫生，陸宇他是不是……要不要我現在就叫人來？”

一旁的護士見識過不少病人發作的狀態，神情都開始緊張起來。

程遠手緊緊捏著病程記錄表，一言不發。

就在幾秒鐘之前，他還在上面寫下“治療有效”四個字的批語，心里還盤算著，觀察一段時間后，是否給陸宇安排家人見面。

現在看來，表上這四個字仿佛是在羞辱自己。

“陸宇！你到底在找什么？”

“沒找什么，我剛好像聽到了老鼠的叫聲，我最討厭老鼠了……”

陸宇聽出程遠口氣的變化，連忙找了一個借口忽悠過去。

為了更可信點，還脫了腳下的人字拖，拿在手上。

可不忽悠還好，這一忽悠，程遠望向陸宇的目光中，多了一道失望。

他是精神病院的醫生，主修的其中一門課就是心理學。

甚至用不著問陸宇，他只憑一雙眼睛就判斷出來，陸宇剛剛撒了謊。

“陸宇，你說的是真的嗎？”

程遠說話的語氣很平淡，但陸宇卻看到對方眼中，那兩道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

陸宇微微把頭轉過一邊，避免與程遠的目光對視，表面上風平浪靜，內心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算起日子，他已經住進精神病房將近二十天了。

往常他一個月至少回一趟家，要是再拖著不回去，家人就要起疑心了。

他不想病重的媽媽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他害怕媽媽擔心自己，加重了病情。

也擔心妹妹因為有自己這個精神病的哥哥，在學校被恥笑……

陸宇想要回家，全都仰仗于程醫生手上那一張又一張的表格。

所以他哪怕病了也要裝出病快好的樣子，哪怕再不情愿，也要讓程遠滿意。

“哎呀，給它跑了！”

陸宇沒有正面回答程醫生的問題，裝作無事發生，走向了床頭柜。

然后拿起了桌面上的藥，端起一杯水，準備把藥吃進肚里。

程遠緊緊盯著陸宇的動作，護士的目光也聚焦在他的身上。

陸宇努力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拿藥的手心不斷冒著冷汗，膠囊都快被他的汗水融化。

可對面兩人的目光沒有絲毫偏移，陸宇默默安慰自己，“程醫生說的很有道理，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夢，剛剛那句話說不定還是第二人格說的，當不得真。”

緊接著，他張開嘴，就在他準備把藥吞進肚里的那一刻。

一只渾身油污、散發著下水道臭味的大尾巴老鼠，忽然從床底鉆了出來。

“吱吱……吱吱……”

“啊！！！！！”

“老鼠！！！好大的老鼠！！！好惡心啊！！！！！”

護士在看到老鼠的那一刻，大腦一片空白，臉上寫滿了驚恐，立馬來了一首青藏高原。

大尾巴老鼠好似聽得懂人話，縱身一躍就跳到了護士的身上。

“啊！！！！！”

護士尖叫聲都快突破天際，雙腿一軟，站都站不穩摔倒在地。

“程醫生，程醫生，快救我，那老鼠在我身上爬，啊！！它鉆進我領口了，啊！！快救我啊！！！”

護士在地上翻滾，臉色雪白無比，隨時隨地都可能嚇到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突如其來的狀況，就連程遠都懵了。

直到護士發出殺豬一般的刺耳尖叫，才把他從混亂中喚醒，脫下鞋子朝著大尾巴老鼠就是一陣噼里啪啦拍打。

大尾巴老鼠從護士的裙擺鉆了出來，溜到了病房門口突然停了下來，它還回頭望了一眼。

面對程遠的奪命追擊，那小小的眼睛里似會多了一絲不屑，止步不前好似在等程遠追上來。

程遠雖然不怕老鼠，但這么大的老鼠卻還是讓他感到一絲恐懼。

不過在護士小姑娘面前，他怎么可能弱了氣勢，滿臉殺氣地追了上去。

大尾巴老鼠不緊不慢，在醫院的走廊里東躲西藏，并且與程遠的距離不遠不近，把控得剛剛好。

一人一鼠的追逐，頓時引起一連串的尖叫和驚呼聲。

眾多膽大的人，加入了滅鼠行動。

眼看自己就要陷入包圍圈，大尾巴老鼠已經竄下了樓梯，以極快的速度閃轉騰挪到了一樓，然后迅速竄入草叢中，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眾人又氣又喘，只能眼睜睜看著老鼠跑掉。

程遠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追著追著就出了住院部。

雖然剛才陸宇的舉動有些不對勁，但這么大的老鼠，說明他沒有撒謊。

“哎，老了老了，估計是眼花了。”

程遠這般想著，既然出來了，也沒必要再回去了。

而且剛剛陸宇也打算吃藥了，看來心里已經認可自己的說法。

只要積極配合治療，到時候重新診斷，若是問題不大，沒有暴力傾向什么的，倒是可以安排他與家人見面了。

畢竟當初答應他，要替他暫時隱瞞病情。

雖然這樣做有些違背他做人的原則，但對陸宇那支離破碎的家庭來說，也是善意的謊言吧。

鬧劇結束，熱鬧的病房內又只剩下陸宇一個人。

那只大尾巴老鼠……好像有些熟悉？

算了，程醫生說得對，都是假的，在意一只老鼠干嘛？

好好吃藥，接受治療，早點回家才是真的。

陸宇這般想著，把藥放進了嘴里，準備喝水送進肚子里。

“吱吱……”

就在這時，那只鬧出大亂子的老鼠去而復返，出現在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