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謀劃
- 皇圖霸業民織錦
- 程霸先
- 3565字
- 2025-06-14 18:53:05
任天豪冷笑一聲,手按刀柄上前半步:“抗命?大人若行的是朝廷王法,某自當遵命;可如今打著賑災旗號強索民財,這令怕是不合圣意吧?”他目光如電掃過官員身后隨行的小吏和衙役,“蜀州軍剛從流民窟運來三百石粟米,全部是我軍軍糧,此刻還在城外粥棚分糧——大人若真關心百姓,不如隨某去蜀州看看那些連糠麩都吃不上的老弱,倒比在這衙署里算著如何刮錢更實在。”
任天豪歷經大小戰斗數十場,手上人命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發怒時殺氣縱橫,那官員被他一身鐵血氣勢所懾,往后退了半步才穩住身形,官靴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聲響。他盯著任天豪腰間那柄纏著血槽的樸刀,喉結滾動兩下,突然換了副笑臉:“哎呀任校尉誤會了,本官不過是聽聞貴教樂善好施,想著一同商議賑災良策罷了。”臉色轉變之快,川劇絕活也比不過。袖中藏著的索賄手札被悄悄揉成紙團,指尖還沾著剛才按紅印時的朱砂。
大乾帝國地方有州郡縣三級行政機構。州一級主官三品太守,尊一聲道臺,副職從三品左右通判各1人,四品別駕、督檢,州官辦公場所稱道臺衙門,內設檢吏司、農課司、工造司、戶民司、觀禮司、兵馬司(曲武軍)、商旅司、提刑司,各司主官為四品司正,副職從四品左右少司,有的司有時只設一名少司,各司下設管理具體事務的科,設五品科正,從五品少科。
郡一級從高到低有刺史、長史、司馬、推事等官員,品級依次為四品、從四品、五品、從五品。郡衙內設院,各院主官為五品院長,又稱院正,副職為從五品院使,各院下設辦事處,處理具體事務,設六品處正,從六品少處。官衙內還有七品至從九品六個品級,蘭中田品級為六品,在地方官中已是不低。
這個時代教育率極低,讀書識字經過會試、鄉試、殿試,再從政做官的比例也很低,六品基本可以對應現在的縣處級,實際權力可觀。不過如今帝國秩序大亂,握有軍權武力的人必將獲得更大的話語權,所以蘭中田對軍中的中級軍官也是非常客氣,甚至隱隱有些懼怕。萬一對方一言不合就大殺四方,自己這幾個大腹便便、手腳僵硬的“酒囊飯袋”怕是不夠塞牙縫的。至于那幾個腰挎橫刀的衙役,平時欺負欺負柔弱善良的老百姓還行,真真面對這種手底下幾十條人命的悍將,不當場淋濕底褲就算有底氣的了,更遑論與之對戰,能把刀拔出來就算他有勇氣。
任天豪道:“失禮了,失禮了,看來蘭大人倒是一心為民的好官。”口中說著贊美之言,但語氣和表情哪有半分溢美之意?
蘭中田尷尬地打個哈哈,道:“哈哈!哪里哪里!我此番前來有兩件事,一是剛才所說的賑濟災民,二是蜀王六十壽誕在即,蜀、定、平、幽四州之地都要貢敕‘生辰綱’,本官奉刺史大人鈞令,搜集寶物獻于蜀王,此時卻是重中之重,若定州的‘生辰綱’不能讓蜀王滿意,刺史大人恐將官位不保,我等小吏也跟著吃掛落。”
任天豪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冷笑,道:“原來如此,蘭大人為上司分憂,著實‘辛苦’。只是這賑災與搜集寶物同為要事,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兼顧?畢竟這賑災關乎百姓生死,而那‘生辰綱’也關乎諸位前程。”任天豪特意在“辛苦”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其中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蘭中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強裝鎮定,嘆道:“唉,任校尉有所不知啊,這兩件事都迫在眉睫,我也是左右為難。可刺史大人的命令如山,我等做下屬的豈敢不從?只能盡力而為,期望能兩邊都不耽誤。”
任天豪心中暗怒,這蘭中田分明是將討好上級置于百姓生死之上,卻還在此惺惺作態。他冷哼一聲,道:“蘭大人這話說得輕巧,如今百姓饑寒交迫,嗷嗷待哺,若將精力都放在搜集寶物上,敢問這賑災之事又該如何落實?難道要讓百姓們餓著肚子,去為蜀王的壽誕‘獻禮’不成?”
任天豪出生軍伍,政治影響力和實際權力與蘭中田相去甚遠,為何卻言辭犀利、步步緊逼,難道他不怕對方惱羞成怒,干脆撕破臉皮,那豈不是弄巧成拙?
蘭中田為了完成頂頭上司交辦的任務,必會竭盡全力、想方設法,為了保住頭頂烏紗,為了繼續往上爬甚至會不擇手段。任天豪話語中毫不客氣,卻是吃定此獠為了“生辰綱”之事必有所求。一是蜀王身為當朝皇帝嫡親叔伯,身份尊崇,什么奇珍異寶沒有,如何挑選搜刮其稱心如意的珍貴之物?據傳蜀王寶庫內的古玩文物、名人字畫、黃金珠寶堪比皇宮所藏,尋常之物肯定難入其眼。二是從定州到蜀州近千里之遙,山高路陡,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并且一路上亂兵、賊匪虎視眈眈,才不會管你送給誰,“生辰綱”如何安全送達?
蘭中田被問得啞口無言,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囁嚅道:“任校尉,你……你這話說得太過了。我也并非不顧百姓死活,只是……只是這蜀王壽誕實在重要,若是有所閃失,定州上下都難辭其咎啊!”果然,這蜀王六十壽誕搞得四州雞飛狗跳,從上到下苦不堪言。當官的既有權力頭腦又靈活,自然有的是法子解套并從中獲利,苦的當然就是下層的人了。
任天豪道:“蘭大人此間困境不知如何?我聽聞蜀王對金銀玉器并不甚在意,偏生要依其壽辰之數湊齊六十件奇珍。四州之地形成默契,每州出十五件。尋常人家或者宗門所藏,蜀王如何看得入眼?我身為大乾之人,愿意為大人出一份力,只是請刺史、太守大人不要為難羽族中人。”
任天豪此言一出,蘭中田不由喜笑顏開,笑吟吟地說到道:“任校尉仗義,實在令蘭某感激不盡。實不相瞞,為湊齊這十五件奇珍,我等已絞盡腦汁,四處搜羅,卻仍差幾件未能尋得。如今蜀王壽辰將近,我等正為此事焦頭爛額。至于羽族,只要他們不與官府作對,我等自然不會刻意為難。”
對話基本上在任天豪和蘭中田二人間進行,涂山驚鴻雖是神龍教主基本上插不上話,更莫說其他人。任、蘭二人皆是官方身份,所言之事,無論是賑災、稅賦還是“生辰綱”,都無法用江湖辦法解決。任天豪武功卓絕,頭腦清晰,處理任何事情都能抓住重點,條理清晰,解決方法科學高效。
任天豪看著蘭中田那副窘迫又強裝鎮定,然后又欣喜若狂的模樣,神色、臉色變化自如,心中既鄙夷又無奈。他深知,在這混亂的局勢下,與這類官員打交道,光靠強硬是不行的,還得用些策略。
“蘭大人,”任天豪放緩了語氣,但仍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理解你身為下屬的難處,可百姓同樣是朝廷根基,若因這生辰綱之事,讓百姓對朝廷心生怨憤,恐怕日后會生出更多事端。依我看,咱們不妨先解決賑災之急,穩固民心。至于生辰綱,我們神龍教雖非官場中人,但也愿意幫大人出出主意,看看如何在不加重百姓負擔的前提下,湊齊令蜀王滿意的獻禮。”
蘭中田聽聞,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一方面,任天豪所說的確在理,若因獻禮之事激起民變,他難辭其咎;另一方面,他又擔心無法按時湊齊生辰綱,得罪刺史大人。開罪了蜀王,他有幾顆腦袋可用?
涂山驚鴻在一旁聽著,心中暗暗佩服任天豪的應變能力。他雖身為神龍教主,在西南江湖上威望頗高,但面對這官場糾葛,確實難以插手。此時見任天豪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一個相對緩和的方向,也不禁期待事情的后續發展。任天豪費盡心思、大包大攬為神龍教解憂脫困,完完全全為羽族人設想,的確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合作伙伴。
蘭中田思索良久,終于開口道:“任校尉所言極是,只是時間緊迫,這賑災物資和生辰綱獻禮都需盡快落實,不知任校尉有何高見?”
任天豪心中早有盤算,他說道:“蘭大人,賑災方面,可先清查府庫,看看有無閑置物資可先行調配。同時,發動本地富商鄉紳捐款捐物,以解燃眉之急。至于“生辰綱”,定州之地不乏奇珍異寶,咱們可以派人去民間搜集,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切不可強取豪奪,惹得民怨沸騰。也可從官府庫存中挑選一些有價值的物件,加以包裝修飾,想必也能讓蜀王滿意。”
蘭中田聽著任天豪條理清晰的計劃,心中不禁有些動搖,覺得這或許是個可行之策。但他仍有些顧慮:“任校尉,發動富商鄉紳捐贈,談何容易?他們大多精明世故,若無好處,怎會輕易出手?還有這官府庫存,若挑選不當,恐也難以讓蜀王滿意。”
任天豪微微一笑,道:“蘭大人,富商鄉紳雖看重利益,但此時若能為賑災出力,既能獲得百姓贊譽,又可為自己積下善名,日后在定州的生意也會更加順暢。至于官府庫存,可召集本地的能工巧匠,對挑選出的物件進行精心雕琢,提升其價值。如此一來,既能解決賑災難題,又能湊齊‘生辰綱’,豈不兩全其美?”
蘭中田沉思片刻,覺得任天豪的計劃雖有難度,但并非不可行。他抬頭看著任天豪,說道:“任校尉,你這計劃聽起來倒是不錯,只是實施起來諸多環節需各方配合,不知愿否助我一臂之力?”
任天豪點頭道:“蘭大人客氣了,為百姓謀福祉,為定州穩定出力,本就是我分內之事。我愿與大人一同努力,解決這兩件要事。我曾聽我家將軍說過,蜀王兩年前遭遇刺殺,據聞是暗影閣出的手。蜀王雖逃得性命卻中了寒毒,每到寒冷的冬季就會發作。我在西蜀山中幸運地獵殺了一頭老虎,虎皮保存完整,如果送給蜀王,他定會滿意。另外蜀王寵愛韓夫人,韓夫人育有一子大約三四歲,如果制作一些幼童的玩物送給韓夫人,肯定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我正好有一些玩物的圖樣,愿意為刺史大人獻上。”